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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楼捡到江湖死对头后(81)

作者:烧稀饭 时间:2024-11-14 10:07 标签:甜文 先婚后爱 救赎 美强惨 江湖

  “古鸿意,……你是不是看不见了。”
  古鸿意向前伸出的双臂僵硬地悬停空中,许久不动,掌心很快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没事。眼有点昏罢了。倒睫,又有些雪盲……”古鸿意慢慢收回手臂,握紧掌心,积雪慢慢滴答渗下。
  其实他完全看不见了。
  自从平沙雁师兄抛出那条绳索,眼睛便开始昏沉,视野万物都搅成一色,如雪化般混杂、糅合,混沌而肮脏,但还有个轮廓。
  完全失明前一秒,他在夜风中吻白行玉。
  怎么可能舍得闭眼。
  他的眼睛从小就脆些,倒睫,雪盲,都没有骗白行玉。敏感,但因此也锐利无比,天生一双盗贼的眼睛。
  他只是瞒住了,闯入火海劫白行玉时,他确实吃了一点苦头。但不多。这次,他格外爱惜自己的手脚,不愿伤着,不愿流血,能多存些体力更好。
  因为明日他要和白行玉成亲了。还有洞房。
  他只是受了一道山河一剑的剑气,这次,没有被贯穿三个血洞,只不过堪堪擦过眼睫,斩落几根纤长睫毛。
  “是怪我。”腰腹环上一片冰凉,一对瓷质的手锁住他。
  白行玉从背后抱他。
  那是天下第一大盗最骄傲的目力,夜明珠一样的一双漂亮眼睛。
  怎么可以这样折去。
  怎么会不委屈。
  “不怪你。再说,我凭听力照样走得好路,照样能劫你走……”
  古鸿意甚至还在轻笑,没多大在乎的样子。
  “古鸿意,我带你私奔。”
  白行玉的声音稳定有力地随风雪砸到脊背上,很沉,很痛。比任何绝世的武功,轻锐的剑气都痛。
  古鸿意喉咙哽咽一刹,张张嘴,没说出来话,只迎入一腔寒气与雪粒,他深深闭上通红而浑浊的眼睛,把雪气尽数吞下。
  睫羽泌出生理性的泪。
  他抬手揉眼,却越揉越痛,再揉也看不见面前人青色的面颊和琥珀眼睛,他紧紧咬着嘴唇,只是吞咽,把铁锈血腥气、风雪寒气、鼻腔的酸涩一同咽下。
  白行玉一把夺过他徒劳揉眼的大手,拽他逆着风雪飞奔而去。古鸿意心乱如麻,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何方,只是听着他哈出错乱的呼吸声,听着他发丝飞在雪风中的簌簌声,听着他踏着积雪的吱呀声……
  失去视力后,他麻木地跑着、跑着,了不知南北,了不知时间。
  他听见被他们甩在身后的兵铁声响,重新涌入身侧。
  他听见“叛徒”“抓住他们”“杀了他们”。
  “白行玉,你要做什么……”
  他盲便盲了,但好不容易劫走的白行玉,决不许他再以身入险,决不许他再受半点伤害。
  他听见一道疾风般的剑出鞘声,然后是白行玉一声隐忍的嘶痛。
  他听见锦水将双泪的清音幽幽响起。
  叮。叮——
  这一切发生时,白行玉没有松开他的手。
  他听不见自己如雷的心跳。只听见风啸,雪重,白行玉咬牙抵挡,忍痛的呜咽,闷哼着缓声,最终,他听见一道尖锐的马嘶。
  “古鸿意,上马!”
  他凭着马嘶,立刻确认了马的方位,一个侧身躲过了一道刀戢袭击,便撑手翻身上马。
  白行玉亦利落翻身上马,把他压在怀中,便夺过缰绳策马而起。
  风啸马鸣,水亮的鬃毛快快抖落积雪,白马便如一支羽箭,射入雪色尽头。
  “我去取回了我的白马。走,我带你私奔。”
  白行玉抬手敲敲他的肩膀,“躬身。”
  古鸿意比他宽阔一些,要缩在怀里,方不妨碍白行玉策马。
  白行玉侧过脸,对着失焦的夜明珠道,“去何方?”
  古鸿意楞了楞,循着他快意的声音,不忍侧头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回老巢。尘山战局已平,暂时安全。且老巢供给充足,地势易守难攻。”
  “好。”
  他们策马飞去,迎着凛冽的雪风,脸颊吹得通红。
  白行玉双手持缰,指节冻得脆而皲裂,眼睛却坚定有神,星星一般。
  他没有衰兰送客手那样大成的轻功,但他有最快的白马,也能带衰兰逃去天涯海角、万水千山。
  “后半生,也许日日如此逃亡。你嫁不嫁?”古鸿意曾这样问他。
  迎着疾风重雪,白行玉轻笑道,
  “往昔,我不曾逃亡。但我会学。古鸿意,你既然是行家,你教我。”
  古鸿意粗粗应“好”。
  两人一马,轻快走于纷乱的兵戈、复杂的街巷、重重的雪色,踏出一串马蹄痕迹。
  “出了汴京?”
  “正是。”
  “进了京畿。”
  “正是。”
  路迢迢,雪重重。
  山外山,山外山。
  白行玉哈出一口白烟,抬眼望远景碎琼乱玉,垂眸看古鸿意,心中笑道,“我的马,不比你的轻功慢。”
  路远,人困。白行玉本就杀平尘山,又杀皓月、闯火海,今夜惊魂动魄,此时带着伤与困倦,呼吸越来越弱。
  他快撑不住了,头脑好沉。路好远……
  紧紧盯着无边的雪色,目光酸涩融成天地不分的白。今夜过半,山色尽头靛蓝渐渐浅了。
  ……不行,不能昏沉,清醒。
  古鸿意倚在他的肩窝,眉宇郑重看他。明明失了视力,那神情却格外古朴肃穆。
  “听夜奔么。”突兀的发问。
  不待他回答,古鸿意颔首迎雪落,自顾自讲道,“醉得意师叔喜欢这一折……”
  古鸿意自然不会唱。他扯嗓子念,粗粝沙哑的嗓音随寒风呛出,嘶哑号子飘在风雪中。
  ……
  恨天涯一身流落。
  揣着雪刃刀,
  急走羊肠去路遥。
  ……
  遥瞻残月,暗渡重关,急走荒郊。
  俺的身轻不惮路迢遥。
  ……
  “讲的是……”
  “讲一个末路的英雄,他被陷害,退无可退,终于杀了人,在风雪中,夜奔。”
  古鸿意看不见今夜的一切。看不见风雪夜飞窜的白马,迎风的白行玉,但他知道这就是夜奔。
  “可我们是两个人。”
  “没错。两个人。”
  和白行玉重逢,朝夕相处不过二十五日,古鸿意却觉得格外长,格外满,好像人生从这时才开始转动,好像作为衰兰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和他相遇伏笔。
  遇见他,才能火烧明月楼,才能被盛赞为奇侠客,才能风雪中夜奔。
  如果今夜他能看见这一切,该多好。
  马蹄声止,尘山,到了。
  血迹与尸体已被白雪抹去。
  千山覆雪。
  他们策马盘旋重重山路,找到老巢隐蔽的那一小口,破开,飞入其中,豁然开朗。
  一片茫茫的雪原。
  小小的老巢洞穴,在十步远外等着他们。
  私奔,成功了。
  太好了……
  翻身下马,两人重重地喘着气。今夜平安了。
  今夜也快过完了。天际呈一抹淡淡的蓝。
  白行玉去牵古鸿意,要领他进老巢,古鸿意却忽蹙眉,反压住他的手腕,止住他的脚步。
  白行玉回首看他。
  古鸿意面色复杂,踌躇道,“稍等。……”
  脱了险境,古鸿意忽然想起来,在老巢,他的小小卧房,一面墙都贴满了白幽人画像。
  ……不能让白行玉看到。那是一整面墙啊,太丢人了……
  白行玉疑惑地盯着他,他目光混沌,眉心却跳,耳朵可疑的红了。
  白行玉不管不顾扯他的手腕,古鸿意像一块铁似的不动,这样推搡几回,本就脱力的两人终于轰一声齐齐倒在雪原中。
  古鸿意用最后的力气把他拽到自己身上,让他压着自己,伏在心口上。
  不想让白行玉再挨着雪,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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