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楼捡到江湖死对头后(84)
白行玉被揉得鬓发蓬乱,顺从地仰头任师叔揉搓,眼睛亮亮,抬眼笑了。
袖玲珑垂眸温声道,“小白,是师兄不好,误会了你,给你道歉。”
他又冷哼一声,瞪古鸿意,“怪不得你小子一开始死活不愿意成亲。”
“现在是真成亲还是假成亲?”袖玲珑抱着胳膊,笑着逗师弟。
“真的。”
“嘶。”袖玲珑眯起眼,“所以——”
“你们俩是何时好上的?”
古鸿意严肃回答:“昨晚。”
袖玲珑长须之下表情扭曲,眼神震撼。
此时,一道清亮的女声响起,“愣着作甚?都快去布置婚房。”
千红一窟倚着门框,遥遥一点白行玉,“小白跟我去梳妆。”
十指丹寇又点一点古鸿意和毒药师,“衰兰跟着师兄去疗伤。”
她狡黠地朝古鸿意眨眨眼睛,“快治好眼睛,别辜负我给小白一番仔细打扮。”
她亮嗓落下,整个小院便热闹喧哗地流动起来,折梅花的,张灯挂彩的,擦拭神位的,摆弄烟火的,搬酒坛子的……
簌簌飞雪中古鸿意循声抬起指尖。
想抓住白行玉的手。今日醒来,他们没有过什么亲热,自己又失去了视力,昨夜的吻像一场梦,看不真切。
他只捞到了一掌雪绒。大风剐蹭着疤痕。
白行玉也随着大家的笑语被挤到离自己远远的地方去了。
古鸿意手掌悬停许久,直到被毒药师挽起,回了东厢房,坐在床边时他还未回过神来
毒药师给古鸿意眼睫间系上一条红绸,“少睁眼。”
古鸿意指尖摩挲着绸缎,慢慢弓下腰,单手撑着床铺,仰头问道,“师兄,今晚我能好么。”
毒药师禁不住苦笑,只觉得他天真,“你竟然还盼着今晚就好。”
“最快最快呢。”古鸿意认认真真问道。
毒药师有些不忍,一时说不出话来。
“师兄,有代价我也愿意。”他忽然怔怔抬起头。
今夜一定要好起来。不许再出差错。
毒药师翻出一个玉色小瓷瓶,叹口气道,“不要过量。药效太烈,虽见效快,但会伤你。”
古鸿意点头应“好”。
毒药师将药瓶一抛,便转身离去。
确认了师兄的脚步消失在细密雪声中,古鸿意两指夹起那个小瓷瓶,迎着雪色晃了晃,毫不犹豫地扬起脖颈,饮酒似的将药酒一饮而尽。
喉咙滚落炽热的飞泉,摧枯拉朽一路烧到胸口。
他没有听师兄的话。
门外,簌簌飞雪中,毒药师倚着门框,静静看一指宽的缝隙中,师弟喉结滚动,将药酒尽数饮下。
“衰兰,我便知道,你会如此。”
衰兰一向如此,有执念的事情拼了命也要做到,勇敢得几乎是悲凉,痴心熬出一个铁铸的人。
罢了,这番滥用药,一是易起梦魇,二是……催情。
这代价,问题不大。
毒药师颇有深意地笑笑,转身迈入风雪中的大堂。大家还在等着自己,布牌位,悬垂幔。
要送衰兰拜堂了。
毒药师看着众人簇拥着白行玉,乱哄哄搅成一团。千红一窟正给他梳头发,墨色的绸缎在十指丹寇间缠绕流转,跛子刘和醉得意扒在一旁,饶是看不懂,却啧啧称赞,“好看。”“能迷死那小子。”
袖玲珑抱着双臂看千红一窟仔细挑选着系带发簪,珠玉作衬,反复比较着色泽的搭配,质地的相宜。
袖玲珑轻笑望她。
千红一窟白他一眼。“今夜饮尽喜酒,等我杀你。”
毒药师掸走肩头的雪,微笑着走向众人。
被呛得咳嗽起来,古鸿意胡乱抹一把唇角,随手把瓷瓶一抛,便躬下身喘息,四肢被强劲的药效缠绕、捆绑、灼烧、疼痛。
心脏跳得很快。不自然地下坠着。
气息紊乱呼出,他却在想,千红一窟如何为他梳妆?深红或浅红,哪种最衬他。
“师兄师兄都能见他的模样,唯独我。……”
那人的眉目镌刻在自己眼睫间,压得睫毛也沉,眼眶也红。
古鸿意强撑着抬起烧到快透明的手臂,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止地喘着气,头脑肢骸都要蒸成齑粉,师兄的药酒果真强劲。
没事,很快就能复明了。
整个人被烫得晕沉,古鸿意抓起霜寒十四州,夺门而出,凭着风雪声一个借力跳上屋脊,大风大雪重重砸到面颊上,他轰然倒塌,仰倒在屋脊的覆雪之上。
“哈……”
有风雪,极冷,很快便能清醒。
胸口起伏。意识失焦。
没事,撑过去就好了。他最擅长刻苦。
他告慰自己,抱紧霜寒十四州,蜷在积雪里长长调整着紊乱的吐息。
他向来不怕疼。但此刻迎着风雪整个心脏火炬一样燃烧,诸般滋味中只有两样格外炽烈:
不甘与惶恐。
为什么不是断了手脚,为什么不是胸口贯穿了刀戢,为什么偏偏是最骄傲的眼睛,为什么偏偏不能看见那个人穿婚服的样子。
一生只有一次的洞房花烛。
自己命真差。
为什么他们总要有遗憾,总要有阻碍。天意总捉弄人,残月、明月楼、失忆、皓月、夜奔……
每一次以为要与他携手走进安稳的结局时,总会功败垂成。
这一次呢?
“今日我们拜堂,又要降下何人阻我。”
他举起霜寒十四州,剑尖直指落雪的苍天。
他知道自己心乱了,糊涂了,是药酒的功效么,可他真的害怕,真的委屈,真的瞎了,看不见那人的红装,护不了那人的周全。
古鸿意很久不敢睁开眼睛了。
怕自己仍目盲。
隔着红绸细带,他把双目紧紧贴在霜寒十四州的剑身上,让寒气刺得眼睛有些知觉。
快点好。快点好。
快该拜堂了……快能见到那个人眼尾一点朱砂……灾厄与流血也快该来了……
要保护他……
古鸿意自嘲地哈了一声,今日,自己信誓旦旦说“不做”真是胡扯,今日他们还没有吻过,没有亲热过,如果灾厄与战斗真的要来,也要在与他好好温存之后。
凭什么又夺走他,凭什么在这个时候夺走他。
高处极寒,风雪凛冽,只有一人一剑。并没有追兵,并没有敌军。
只有草木皆兵的一人。
好热。腕心青筋躁动地跳着。
能把他藏起来吗,藏到佛龛里面,那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古鸿意手指抓握,想象着如何弄坏那个人,再安抚他,哄着他藏进去,谁也抢不走。
一把按住自己的手,狠狠掐了一把,又骂自己真是恶人恶习,这是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燥热到积雪都滚烫,再也忍不住想去见他一面,索取点更新鲜的东西,让他只属于自己。
他抱着霜寒十四州不住地摇头,好想好想好想……
“小古!”“衰兰!”笑闹声升腾。
他压下旖念,晕沉着直起身子,抱着剑,倾耳听。
此时,师兄师叔唤他去,
换婚服,引赞献香,正式拜堂。
第65章 拜堂成亲
古鸿意对自己的眼睛已不抱希望了。
他没有听话。
指尖挑开蒙眼的红绸, 尝试着抬开眼睫。
很痛。
但依旧一片黑暗。
师兄的药酒只不过弄坏了他的心脏。
心脏好痛,灼烧似的。
……好想见白行玉。
此时他已换好婚服,挽好发, 静静听着千红一窟的笑与叹, 交代一会儿拜堂的仪式。什么三拜啦、合卺啦、结发啦……
其实, 他们这些江湖中人,活在刀光剑影里,不大懂这些礼节。
千红一窟也是说说停停,捋不清楚的地方干脆拍拍古鸿意的肩膀, “哎, 衰兰, 你看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