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楼捡到江湖死对头后(61)
古鸿意的手腕却不自然地僵了下。
然后, 古鸿意反叩住他的手腕, 拉过他头顶, 用力压在床上, 然后利落地抓起被子,把他整个蒙了起来。
?
“稍等。不要看。”古鸿意严肃要求。
对方莫名其妙被强硬地蒙进被子里, 疑惑地蹭蹭。
手臂被拉过头顶,两个腕子被古鸿意一把捏住,压在床上。
他不满地挣开大手的钳制,要掀开被子来, 古鸿意又一把将被子盖他头上。他再掀开被子来,古鸿意又把他埋进去一次。
终于,对方认了栽, 任凭古鸿意把自己埋起来, 只露出一对手臂。
他只能飞速打一串手语。
意蕴很丰富。
然后双手一摊, 在床上化成安静的一滩。
感觉到什么硬硬的?
“……小白, 我们说会话。”古鸿意想岔开他的注意,忙这样说。
熟悉的声音隔着被子稳稳传来。声音却很哑。
他蒙着被子, 看不见古鸿意。只能勾勾手指,便把古鸿意的手掌招来了。
“你知自己生辰么。”古鸿意随口扯了个话头。
掌心被白行玉的指尖画了个叉号。
他尚不知父母,何来生辰。
“喔。那我们不能合八字了。”
“……”
迷信。
“你呢。”
“我也不知。因我也无父母。”
古鸿意神色自如,没什么大波澜。他和白幽人是一样的。古鸿意不觉伤神,反有些傲气。
“你父母有给你留下些遗物吗。”
古鸿意答:“什么也没有。”
“白瓷面具。”掌心,一笔一划写道。
那是父母唯一留给白行玉的遗物。
古鸿意自然问道,“你的面具,如今在何处。”
衰兰送客手能帮他夺回锦水将双泪,自然也能帮他夺回面具。古鸿意相信,这不是一件难事。
“在华山,被你的剑划碎了。后来,在逃亡时丢了。”
古鸿意一怔,便诚恳答,“抱歉。”
但正是因为霜寒十四州气贯长虹的那一剑,让衰兰成为天下唯一一个见过白幽人真面目的人,才有了明月楼重逢的种种。
偌大天下,浩荡江湖,但明月楼救风尘者,只能是衰兰送客手。
千万人中,只能是他。
前因,后果。古鸿意反有些骄矜,此人只能是自己,天下无匹。
他更确信,这便是命,师父算得不错。
“我求袖玲珑师兄给你打个新的。”
被褥下,对方却摇摇头,被面跟着起伏。
不想再戴面具了。在师门时,即使是见师尊,即使一年只见两次,都是要戴面具的。师尊不愿意看见自己的脸。
“你师父为何不愿见你的脸。”
古鸿意不太习惯那个“尊”字。师父便是师父,亦师亦父,一个尊字便定了尊卑。他想想公羊弃全是补丁的衣袍与温柔苍老的声音,怎么也对不上“师尊”这个名号。
“我不知。”
师尊说看了心里堵。
这一番沉重的话题聊下来,古鸿意头脑和身子都冷静得差不多了,便把被子挑开些。
青色手指抓着被子,试探地扯下些,露出一双琥珀眼睛来。
忽然见了日光,不适应地狭起,瞳孔张缩着。
古鸿意移开目光,心中不解,“剑门宗师,境界到底远殊众人。”这张脸到底如何能看出不适感。
古鸿意伸手去顺顺他凌乱散落在枕边的发丝,正色道,“我们不聊这些了。”
这些话端,太戳人痛处。
“古鸿意。”
“嗯,我在。”
“你师父给你算了什么命。”
古鸿意这个神神叨叨的小迷信,张口闭口天山、求佛、命运……什么雷山小过。
古鸿意少见地沉默许久。
他还是诚实回答了。
眉宇间却带着很薄的哀伤。
“我命不好。”
“我命中执著的,最后都会失去。”
……
两人各自戳中些心事,无言地并肩躺下,直直盯着天花板。很久后,古鸿意突兀地开了口,
“小白,我们把婚期定下来吧。”
“快些定下来。”他重复一遍。
天花板上日光流动,芍药花影摇曳。盯久了,眼前青红错乱。
古鸿意伸出手掌去空中捞一把,才想起这只是影子。
日光从他指缝与掌心匆匆流逝。抓不住的,永远抓不住。
手腕骨节忽然叩上一阵清凉。
是身边人抓住了他的腕骨。
抓住了!
古鸿意侧过头,对上那张被日光照得泛红的面颊。白行玉侧过身,只露出一对眼睛,正盯他。
“今日我们做什么。”
久久躺着实在无聊。还一直聊一些令人伤神的事。如今没有追杀、也不用挨打、没有老鸨再把人拎起来浇冷水、没有客人再掐脖子……日子好长。做些什么呢。
他还有些不习惯。昨夜火光灭尽,卖身契在古鸿意唇间化为灰烬,如梦幻泡影,可他真的自由了。
“先去西市,买个葡萄架子。”
“下午,把跛子刘师叔给你买的花种到院子里。”
“那是给我买的?”瞳孔张张。
“只会是你啊。”
“可那是一船花。”
“一船都是你的。”
一阵春风啸开了半天云团,金色日光瀑布倾泻,折进小窗中时,已被切成细细的金鳞。
在他的面颊上、眼睛中闪烁。平时总是空空的眼睛,很亮,很亮。
可是下一秒,他又自己把自己蒙进被子里了。
古鸿意只能对着这一团被子笑了笑。
……
两人熟练地各自背过身换好衣服,便一块出来西厢房。
小院中芍药、金围带、葡萄都安好,摇头晃脑。
古鸿意又恍惚了一下,是的,仅仅过去一晚,这些花草当然死不了。
其实他们才在千红一窟家的小院住了两晚。
但感觉烧尽卖身契已是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了。
白行玉要是真的已自由十年,就好了。
忽然,东厢房的大门“砰”一声打开。
灰扑扑的人们整齐划一地走出,队列整齐,声势肃穆。
盗帮众人拦在古白二人面前,站成一堵墙,高高的阴影遮住了芍药花的日光。
“哼。还知道回来。”袖玲珑冷嗤一声。
白行玉下意识地往后躲了半步,他垂下眼眸。
昨夜他又拉着古鸿意走了一遭生死关,杀人放火。还有袖玲珑师兄的莲花蕊,他知道那是大杀器,仅仅用来放火,饶是可惜。
对不起师兄师叔们。
他总是把古鸿意牵扯进危难中去。师兄师叔们责难自己也是人之常情。
但古鸿意不是“平沙二雁”,他不是为了情盲目的人。他是呆子。
跛子刘上前一步,深深叹了口气。
盗帮众人围成的灰扑扑的墙,把白行玉包围地更紧了些。
盗帮众人“轰”一声扑上前去时,白行玉没有作任何反抗,只是垂下眼帘。
良久,身上却不疼。
只是耳朵吵得疼。
“小白啊!快让师叔看看伤着了没有?”
“呜呜呜,没事就行,吓死师叔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怕小白有事,洒家一晚上睡不好觉。”
“你胡说八道,你打鼾吵得我根本睡不着。”
“你还压着我的假腿!”
“都假腿了洒家压着怎么了?”
“你俩瞎吵吵什么,先看看小白怎么样了。”
跛子刘和醉得意停止相互推搡,默默收起假腿和酒葫芦,一齐向呆呆站着的白行玉扑去。
大家把白行玉包围成一个圈。金刚般的醉得意直接从他背后搂住他,一顿揉搓,跛子刘拍拍孩子的肩膀,袖玲珑和毒药师站在另一侧拍拍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