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13)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赵念安突然问道:“你想好了吗?日后是娶妻生子,还是出嫁为人赤子?”
沈容不曾迟疑,淡淡道:“我从未打算当人赤子。”
赵念安心里难受得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倒是我口无遮拦整天替你瞎操心了,即是如此,你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看郎中,不要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
赵念安想了一阵,又暗自懊恼,他往日只觉得沈容温柔又好看,却也忘了他是相府嫡子,舅舅是御前红人北远侯,他身份如此尊贵,寻常也不会给人当赤子的。
赵念安坐起身道:“小榻窄小,睡得不舒服,你还是来床上睡吧。你我皆是男子,没什么好忌讳的。”
沈容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他,幽幽月光下,赵念安衣衫不整青丝凌乱,说话声音又软又绵,像是撒娇一般用怯生生的眼神看着自己,沈容不是他那般只会动嘴皮子整天胡说八道的无知青年,他承受不住这般肆意撩拨。
如今还不是时候,他要断了赵念安对林倩儿的念想,让他心甘情愿只做自己的赤子。
沈容背过身去,淡淡道:“不必了,将就睡吧。”
赵念安抿了抿嘴,也不出声,一脸抑郁地躺回了被子里。
第10章
翌日清晨,沈容挑了衣裳替赵念安更衣,赵念安倒也坦然,所当然受他伺候。换好衣裳后,沈容将赵念安按在椅子里替他梳头,赵念安透过铜镜悄声打量沈容,两人俨然是一副琴瑟和鸣的模样。
方德子打了水进来伺候,沈容方走到屏风后面换衣裳。
收拾妥当后,四人一起坐马车赶往高山县。
高山县虽近,却也需两三个时辰路程,赵念安在马车里坐立难安,沈容看他几眼,问:“昨晚又没睡好?”
赵念安刚想摇头,讷了讷,却情不自禁点了下头。
“出门在外不比家里,没有高床软枕,过几日你就习惯了,所幸还有段路程,我抱你睡会吧。”沈容把书放下,坐到地毯上去,向赵念安张开手。
赵念安闷闷地看着他,缓缓坐进他怀里。
沈容环住他的腰,轻轻笑了下:“睡吧。”
赵念安半晌不说话,他蹭了蹭沈容的胸膛,软软道:“从来没有人像你对我这么好。”
沈容低头只能看见他侧面脸颊,他探出手去将赵念安鬓角碎发别至耳后,柔声说道:“你父皇母妃定是疼爱你的,否则怎能将你宠得这般天真无邪?”
“他们是疼爱我,可父皇日万机没有工夫陪我,母妃总拘着我,她虽疼我,却总有许多顾忌,连疼爱都是小心翼翼的。”
“傻瓜,他们对你的疼爱是日久年深的,而我只是抱着你睡了片刻,你岂能觉得我更好?”
赵念安仰头看他,笑说:“那你以后对我更好些,我再来对你说这句话。”
沈容满眼笑意:“好。”
赵念安坐起身道:“你腰不好,我还是不睡了。”
沈容忍俊不禁道:“那我们说说话,转眼就能到。”
高山县面积是四崖县两倍,百姓以种茶为生,茶叶文化悠远流长,盛产绿茶,也产白茶,除茶叶外,茶点也是高山县一大特色。
方德子向沿途百姓打听,在高山县最繁华的街市上有一间云来客栈,是当地最有名的酒楼,各地乡绅路过高山县都在那处落脚,而附近绸缎庄胭脂铺也应有尽有。
马车行至云来客栈,方德子下车打点,赵念安与沈容在车里等候,赵念安撩开侧窗帘子,透过缝隙悄悄往外看,路上行人纷纷,穿着打扮十分体面,沿街铺子亦是人头攒动,很是热闹。
方德子打点好之后请赵念安与沈容下车,赵念安踩着轿凳下了车,忽又转过身去,抬起手道:“夫人小心着些。”
沈容忍着笑,将手递给他,由他扶着下了车,小声说道:“夫君当真是周到。”
赵念安憋不住笑,向沈容露出腼腆的笑颜。
几人跟着店小二进楼,堂内面积偌广,摆了二十几张方桌,经过掌柜案前,沈容看了眼价牌,上房的价格是四崖县四倍有余。
他踩着步子缓缓地走,步上楼阶,穿过三楼长廊,拐个弯走到最里面的房间,也是云来客栈最上等的客房。
方德子按照他的吩咐,只要了两晚房间,但给掌柜留了话音,少爷夫人若是玩得高兴还得续住,让他留心着点。
等回了房,赵念安站在窗前伸懒腰,目之所及是高矮层叠的住屋,街头巷尾烟火气十足。
方德子给沏了茶,又将随身行囊收拾出来,顺便问道:“沈公子为何只要两晚房间,咱们这差事难不成三日就能办完?”
沈容道:“草草去办自然只需三日,寻个空登门去请陆道远写个折子,将事情明明白白捋一捋,即可回去交差,可细细去办,三日却也不成,起码得十天半个月。”
方德子不深问,只笑说:“这官场上的事情门门道道不少,确实小心着些好,只是公子为何只要两晚房间?”
沈容沉吟道:“四崖县与高山县相去不远,我们只在四崖县待了一夜,却在高山县一口气要半月房,实在惹人注目,你给掌柜留了话音,若是有旁人来要房,掌柜自然来问你意思,到时候你便告诉掌柜,少爷夫人玩得尽兴,再添五日房,若是无人来问,三日后你自己去续房便是,总之要让旁人觉得我们只是小住三五日,即刻便要离开。”
方德子了然点头。
沈容在屋里四处走动,房间虽是上房,亦价格不菲,只是这家具摆设床单被褥也不过尔尔,与皇城客栈不能比,与四崖县也不分伯仲。
赵念安朝他招招手:“沈容,过来喝口茶吧,这里茶叶味道确实不错。”
沈容颔首,缓缓坐到桌前。
长街对面的酒楼里,夏九州支着下巴,幽幽看着云来客栈,他喃喃道:“又是他们。”
身旁仆从道:“大人,他们二位一看就是外地来的,是否要去会会他们?”
夏九州沉声道:“赵安锦罗玉衣,一身光鲜亮丽雍容华贵,属实不像钦差,反而是那沈公子,气度翩翩,持重稳健,却有一些与众不同,你且莫要声张,暗中探探他们是何来路。此处已是陆道远的地界,行事千万小心。”
“小人领命。”
*** ***
这几日舟车劳顿着实把赵念安累坏了,吃过午饭哪里也不想去,躲到床上去打了个盹,一觉醒来不见沈容踪影,问过方德子才知沈容在楼下大堂喝茶,他匆匆穿了衣服,带着方德子去到大堂。
走到楼梯口却见沈容正与一名貌美妇人在说话,两人说到兴头上,皆是一副喜笑盈盈的模样,赵念安赶紧走快了两步,走了几步又暗自懊恼,沈容本就是男人,又不真是他夫人,与年轻女子亲近些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沈容这般年轻才俊。
他缓着步子走过去,等靠近了才端起架子来,温温含笑,眼神却冷冰冰。
沈容连忙起身,笑道:“陈娘子,这位是我夫君赵安,夫君,陈娘子是掌柜夫人,正同我说高山县的茶叶历史,有几间铺子刚上了新茶,夫君,不如我们买些回去送给公公婆婆,你说如何?”
赵念安缓过神,连忙笑起来:“原来是掌柜夫人,幸会。”
他看着沈容道:“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买。”
沈容抿起嘴,唇角勾了点笑,全然是一副餍足却又羞怯的模样。
掌柜夫人掩嘴笑道:“那就不打扰二位了,有事只管使唤这里上下。”
略作寒暄之后,掌柜夫人兀自离开。
沈容摸了摸他睡得有些泛红的脸颊,笑吟吟道:“睡好了?”
赵念安眼神闪了闪,有些无措地看着沈容,脸上被蹭到的地方滚滚发烫。
沈容道:“外头天气好,我们出去走走,顺道也看看茶叶。”
“甚好。”
两人并肩走在街头,方德子跟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