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34)
沈容将食盒打开,招呼大家来吃。
吴侍郎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时不时揉一下眼睛,看上去甚是疲惫。
沈容走到他面前,轻轻唤了一声。
吴侍郎恍惚抬起头,呐呐道:“用饭了?”
沈容点点头,又说:“我叫书役拿些枸杞来给您泡茶喝。”
吴侍郎伸了个懒腰,讪讪笑道:“劳沈大人费心。”
苏侍郎拿着筷子站在桌前,招呼道:“这八宝鸭甚是美味,吴大人快来尝尝。”
吴侍郎立马跑去,抢过筷子吃起了菜。
沈容和他们坐到一起,苏侍郎将鸭腿夹给他,笑眯眯道:“本就是你舅母心意,你多吃点。”
吴侍郎连连点头道:“沈大人身子素来不爽,若是疲惫就去休息,切莫逞强。”
沈容哭笑不得,只好点头。
吃过饭众人又各自去忙,书役进来收拾桌子,苏侍郎坐在椅子里,懒洋洋打着哈欠,连喝了几口浓茶才说:“听说刑部审了戴震科月余,那厮嘴里没有一句真话,招了许多官员出来,多半都是假的,许多同僚无故去牢里住了几日,官兵去家里一通搜查,什么也查不出来,如今大家人心惶惶,就怕一个疏漏,刑部断错了案,杀错了头。”
徐侍郎无奈笑道:“若是如此,我等倒成了帮凶。”
吴侍郎手一抖,毛笔落了地,众人抬头向他看去,他匆忙将笔捡起来,讪笑道:“字写得多了,手抖。”
徐侍郎道:“吴大人也休息会儿吧,我等如今唯您马首是瞻,若是您也和院史大人一样倒下了,我们可就真的六神无主了。”
吴侍郎面色凝重叹了口气。
苏侍郎道:“今日我请书役出宫去院史大人府上探病,听说院史大人病好了许多,能坐起来吃点小菜了,说是再过几日就能下床走走了。”
徐侍郎松了口气道:“那就好,看来没什么大毛病,还是累坏了。”
几人絮絮说着话,苏侍郎哈哈一笑道:“我们这里就属沈大人身体最差,可得注意啊。”
沈容连连摆手:“莫要笑话下官了。”
众人见他脸红,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 ***
戴震科同党差不多已经查了干净,顺藤摸瓜摸出来许多意料之外的人物,圣上把这些人关在牢里却迟迟不判,有传言说戴震科背后还有一只真正的大老虎,戴震科整日在狱中叫骂,却丝毫不透露此人身份,圣上处境颇有些骑虎难下。
如今已是九月,天气开始转凉,沈容坐在椅子里微微合着眼,却也不敢熟睡,最近圣上喜怒无常,经常夜不能寝,半夜起来批折子,导致尚书院的侍郎们也得一并陪着,免得耽误了急诏。
正打着盹,许书吏走了进来,沈容微微睁眼,露出一点笑意:“许大人来了。”
许书吏讪然道:“下官有些事情,想请教大人。”
沈容清醒了一些,跟着许书吏去了他们从前处公务的地方。
许书吏指着堆积如山的折子,苦笑道:“之前有许多弹劾折子,无无据,只为邀功,圣上龙颜大怒,便将他们狠狠批了一顿,如今他们不写弹劾折子,改写了阴阳怪气的请安折子,这、这下官当真不会处。”
沈容道:“若是没有什么特别的,盒饭听不懂弦外之音,一并塞进请安折子里,圣上最近心烦,也无甚心情批请安折子,只是怕漏了什么要紧的,耽误了圣上大事。不如你我一起看看,再做打算。”
“如此甚好。”许书吏道,“只是大人手头事务?”
沈容笑道:“不打紧,我近来也没有喜诏要写,也不过是帮衬着打打下手,若是有急事,吴大人自会派人来寻我。”
两人不再客套,坐在一起仔细翻阅。
第27章
沈容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醒来已是次日辰时,许书吏坐在一旁吃包子,见他睡醒笑眯眯看着他,却不说话。
沈容揉了揉脖子坐起身,肩头鸦青色披风顺势滑落,他弯腰捡起,怔了一眼,讪笑道:“叫许大人笑话了。”
许书吏笑吟吟道:“昨夜起了妖风,突然降温,二皇子怕你着凉,亲自来给你送了床薄被,还叮嘱下官要老实做人。”
沈容哑然失笑。
许书吏道:“看来很快要吃大人的喜饼了。”
沈容抱了抱拳道:“见笑见笑,保密保密。”
沈容拿了两个包子吃,洗漱之后准备上朝,走到朝堂外,余光看见夏九州过来,他立刻快行几步避开他,夏九州哈哈一笑,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躲我作甚,沈大人?”
沈容无奈道:“如今人人自危,生怕落个结党营私的罪名,你倒是好,非要贴过来。”
夏九州捧腹道:“故作迂腐!无趣至极!”
两人走到殿外,见百官交头接耳,对视一眼疾走两步凑了上去。
有官员道:“听说戴震科在狱中辱骂得难听,圣上昨夜大发雷霆,下令立刻绞杀戴震科之子戴向天,闹了一整宿,怕是今日不会上朝了。”
夏九州对着沈容轻笑道:“如此也好,咱们也松快些。”
沈容微微有些发愁,他昨夜宿在了偏殿的议事厅里,半点没有听见动静,也不知事情是否顺利,这几日尚书院上下都累得稀里糊涂,吴大人整日双目血红,苏大人更是手脚疲软,字写得愈发难看。
沈容在人群中搜寻尚书院侍郎大人们身影,恰在此时,果然有人来报,圣上今日不早朝。
沈容和夏九州面面相觑,一道向外走去。
沈容问道:“参谋院近来可有事发生?”
夏九州勾唇笑道:“沈大人口风紧,打探消息倒是不委婉。”
沈容笑道:“也是下官冒失,请夏大人莫要见怪。”
夏九州看他许久,难得正经了些,问道:“你今日有些不安,究竟为何?”
“与其说是不安,倒不如说是有些疲惫。”沈容笑道,“前面就是尚书院,下官别过,明日再会。”
今日尚早,沈容去了趟书库,将昨日赵念安送来的东西归置了一番,然后才懒懒回到院子里,随手拦了一位书役,问道:“几位侍郎大人回来了吗?”
那书役摇了摇头说:“方去过议事厅打扫,不曾见大人们踪影。”
沈容沉吟不语,心下正有些不好的预感,徐侍郎跌跌撞撞跑进了院子里,焦急道:“出事了,出大事了。”
沈容快步上前,扶住徐侍郎颠簸的身躯,急急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沈相与吴侍郎一道被押入大牢了!”
沈容错愕万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整个人讷讷地看着徐侍郎,又问了一遍:“你说谁?”
徐侍郎结结巴巴道:“吴侍郎与沈大人父亲,沈相!沈怀荫!方才下朝的时候御前侍卫亲自来提人,架着吴侍郎就走,沈相更是在上朝前就被押进了刑部大牢。”
沈容问道:“因为何事?其他侍郎大人呢?”
徐侍郎喘了口气道:“苏侍郎叫我赶紧回来通知你一声,其他人也分头找相熟的打探消息去了。”
沈容冷静片刻道:“这样不行,尚书院不能无人值守,徐大人先回去,再派人把其他侍郎大人都叫回来,院史大人不在,暂代院史职的吴侍郎如今出了事,尚书院更不能乱。”
徐侍郎满头大汗,慌乱不能自定。
不消片刻,未等书役去找,苏侍郎几人便自己回来了,自不必沈容说,他们也是经验老道之人,知道当下不能乱,只与相熟同僚打探几句便匆匆回来。
几人回了议事厅,紧紧把门关上。
苏侍郎闷了几口凉水,说道:“昨夜戴震科在狱中大肆辱骂圣上,圣上一怒之下要杀鸡儆猴,命立即斩杀戴震科之子戴向天,口谕半夜传来尚书院,御前催得急,吴大人写了诏书,盖了自己的官印便差人送去了相部,沈相看后又急急盖了印送去典司院,典司院拿着诏书去大牢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