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佞臣(64)
兆喜揉了揉眼睛,沮丧道:“相爷对您也未免太狠心了。”
沈容心中一片凄凉,他微微睁开眼,看着白花花的床幔,轻笑道:“如此才好,如此才能叫我心如死灰......”
*** ***
翌日沈相早朝前替沈容告了假,赵念安上朝时不见沈容身影,沈容往日都站在人群最后面,虽同穿官服,但赵念安一眼就能找出他来。
赵念安久不见他来,一步三回头走进内殿,他看了看沈相,却是走到赵北辰身边,小声问道:“哪个是典司院院史?”
赵北辰一脸无奈看着他,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老头。
赵念安抬步向他过去,赵北辰一把拉住他道:“父皇来了。”
百官齐齐跪了下去,高呼万岁。
赵念安暂时敛了敛心绪,默默站在太子与赵北辰身后。
朝官议事,说的大多是赵念安听不懂的话题,乍一听似乎明白,待说到细枝末节的地方,他便云里雾里,尤其遇上唇枪舌剑争论不休的时候,他更是困倦的厉害,半点提不起精神。
每日朝堂一半时间议事,一半时间就要说那戴震科,待说完戴震科,圣上便会留几人下来问话,其余人退朝。
今日一如往昔,太子与赵北辰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却谁也不敢明晃晃给镇国公与端王扣上反贼的帽子,两人你来我往,说话弯弯绕绕阴阳怪气,赵念安就站在两人身旁,脑袋瓜子嗡嗡地响。
赵念安心里正想着沈容的事情,突然人群向他看了过来。他木讷地仰起头,茫然无措看着四周。
圣上眯着眼用阴沉的眼神打量着他。
太子扭过头低声道:“父皇问你,如何看待戴震科一案。”
赵念安仰起头看着高位之上的父皇,呐呐道:“父皇,儿臣在林户院任职,不在刑部。”
圣上定定看着他,冷笑道:“朕不问你在哪里任职,朕问你应当如何处置戴震科。”
赵念安怯怯看着他,却是道:“父皇是九五之尊,父皇想如何就如何。”
“全都要朕来想,朕还要你们何用!”圣上突然大喝一声,百官尽数跪了下去,大呼陛下息怒。
退朝之后圣上不曾将刑部众人留下,却是将赵念安叫去了御书房。
赵念安速速跟着他去了,圣上的御书房他来过许多次,进了门自己去桌边站着。
圣上换了常服才过来,看他一眼在椅子上坐下,凉凉道:“犯了错也不知道给父皇请安。”
赵念安扁了扁嘴道:“父皇分明就是想给太子与三弟留些面子,所以拿儿臣来出气,该是儿臣生气才对。”
圣上倏地笑了一声:“你倒是机灵。”他抓住赵念安腰间的荷包,解下来看,啧啧说道:“你母妃给你绣的荷包,可比给朕绣的精致多了,最近在林户院都做了些什么?”
赵念安闷闷道:“也没什么,去了卷宗库坐坐,院史大人也不拘着儿臣做什么,但林户院许多地方都有重兵把守,儿臣寻常也不过去。”
圣上把荷包还给他:“下月就要开府出去,等开了府府里头一定杂乱无章,你多费些心思在府里,父皇从北远侯的军营里拨一百人给你。”
圣上不再往下说,赵念安点了点脑袋,突然问道:“父皇,为何太子哥哥与三弟同在查戴震科的案子?”
圣上笑道:“戴震科一案是近来朝廷要案,他们自然要查,你不会连这个都不明白吧?”
赵念安纳闷道:“这我自然明白,可他们同在刑部,一个案子两拨人查,这岂不是乱套了吗?”
圣上恍然道:“你指这个,刑部八司各司职责不同,朕派了太子去督查戴震科一案,而北辰如今在审监司,审监司负责督查朝廷命官是否有渎职行径,此次戴震科一案牵扯出许多官员,审监司自然脱不开干系,他要查也是应当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北辰如此卖力。”赵念安捧起茶盏放进圣上手心,“父皇,时候不早了,儿臣先回去了。”
圣上板了板脸:“哦,如今倒是你忙得很。”
赵念安讪讪笑了一下,脚步开始往边上挪。
圣上含笑看着他,前几月消瘦的厉害,近来开春倒是胖了一些,气色也好了许多,看着倒是有些像年画里的福娃娃,他摆摆手道:“有事就去吧。”
第52章
赵念安坐着马车去了相府,方德子从车架上跳下来,小跑至门口,问门口仆役道:“沈容沈大人在家吗?”
仆役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衣着不菲,弓着腰笑道:“这位管事的,我家少爷病了,今日不见客。”
“病了?”方德子怔了怔,却是说,“生了什么病?”
仆役从鼻子里发出一声笑,却是不回答,只摇了摇头说:“少爷今日不见客。”
方德子倏地冷下脸来,厉声道:“只问你在不在家,谁问你见不见客。”
仆役黑着脸道:“这位管事的好生嚣张,知不知道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老爷是当朝宰相,一品大员,这里是相府,容得你们在此处放肆?什么东西。”
方德子闻言也不恼,只嗤笑道:“我们马车里坐着的这位爷,便是沈相来了也得跪着说话,什么东西?你才是什么东西!”
仆役见他大放厥词,气焰顿时就蔫了,这皇城里但凡穿金戴银的多半都是个人物,敢在相府门口恣意放肆的高低也得是个皇亲国戚。
赵念安自己撩了帘子出来,方德子连忙去拿轿凳,嘴里说着:“说是沈大人病了,殿下小心脚下。”
那仆役急忙走了上来,眼神狐疑打量着赵念安,见他模样年轻,眼神里颇有些轻蔑。
方德子扬了扬手:“看什么看,还不去禀你家主子,二皇子到了。”
仆役脑袋瓜子一个激灵,连忙跑进了府里。
赵念安对方德子道:“我们自己进去看看。”
方德子迟疑道:“如此是不是不合礼数?”
“要什么礼数?一会儿都摆置好了,我都瞧不见沈容病得如何。”赵念安沉着脸道,“他身体如何我比谁都清楚,他上朝就跟站桩似的,撑一会儿就过去了,若非病得厉害,岂需告假三日?”
方德子闻言随手抓住一人,喝一声道:“你带我们去沈容沈大人住的院子!”
赵念安今日出门只带了方德子一人,若是换成其他府邸,赵念安这般骄矜放肆,仆役护院未必肯听他差遣,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赵念安如此喧宾夺主,若是在北远侯府,少不得要被侯夫人一顿排揎,便是告到皇太后面前也是他赵念安无礼。可如今这是相府,从来都是主不主奴不奴,陈夫人当家说话都不比一个姨娘管用,哪里有什么家规教训,奴才们都圆滑得很,很会鉴貌辨色,见赵念安做派嚣张,反倒曲意奉承,连忙就领着他去了竹园。
赵念安看着那狭窄的庭院,冷下脸道:“我叫你带我去找沈容?你带我来下人住的地方作甚?”
仆役讪讪道:“这就是我们容少爷的院子。”
赵念安心下一沉,他勉强忍住心头悸动,叫仆役将沈容房间指给他看。
赵念安走至房间门口,用力推了一把,竟是没推开,应是里面上了门栓。
方德子上前道:“殿下,您缓着些,兴许沈大人在睡觉呢。”
赵念安拧着眉道:“睡觉怎么了?他睡觉我又不是没见过。”
两人正说着话,兆喜从里面将房门打开,见是赵念安愣了半晌,他眨着眼睛,想了好半天,突然膝盖一屈跪了下去:“请二殿下安。”
赵念安蹙眉道:“你在里面为何还上门栓?”
兆喜连忙哭喊道:“昨夜有人下毒害我们少爷,小人不敢不谨慎,请殿下恕罪。”
赵念安心里一突,大步流星走向床榻。
沈容躺在床上早已经听见了赵念安的声音,他侧躺在床上,枕着手臂看着赵念安笑。
赵念安见他气色尚好,怔怔不敢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