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弹窗完本耽美小说
本文首页 当前位置: 腐小书> 现代耽美>

海中月(138)

作者:funny2333 时间:2021-09-10 03:21 标签:NP 男男 民国

  “没有?”郎先生自言自语道,“一次又一次坏我的事,应该是要和什么人联络才是。”
  他直起身来,一把拉开衣橱,里头仅有几身长衫,亦被他抽出掸开,摸索其中的暗袋。芳甸倒在衣橱边,忽而听见一声异响。
  ——哐当!
  一只指肚大小的圆盒从衣橱夹缝里掉出来,骨碌碌滚了一圈。
  郎先生霎时间停住了动作,在手电光束里望了过去,那一只铁盒锈得很厉害,仅能看出边缘处一点儿风干的碧青色膏体。
  郎先生抓过铁盒,用力嗅了一下,脸色就变了。芳甸从没见过这么恐怖的神情,那两只眼珠背着光鼓凸出来,眼眶发青,咬肌条条绽出,仿佛罗汉脚下负力千钧的恶鬼。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一字一句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小姑娘,听说你们是有长兄为父这一说法的,杀人兄长仅次于杀父之仇,是不共戴天的大事,是不是?”
  芳甸被他的神态吓住了,却见他眼珠鼓缩一阵,忽而滚下两行泪来。这人实在是喜怒无常,她非但不觉其可怜,反倒觉得这哭声里充斥着一种令人反胃的东西。果不其然,郎先生号啕泣几声,便止住了。
  “你听到了么?”
  芳甸惊魂甫定,只是摇头,郎先生忽而直起身来,将窗户推得大开,她在一阵极远的啸叫声里,瞥见了一梭子绽开的亮光。
  有人在远处放烟花?看起来是十里坡的方向。
  “竟然摸进庙里了,”郎先生幽幽道,“天堂有路你不走。既然赶上了这样的好日子,我便割了你的头,为兄长作祭!”
  芳甸这天夜里担惊受怕,若非之前有过一番遭遇,只怕早已支撑不住了,这一句话更是听得她颈间直冒寒气,不住往门边退。
  但她旋即意识到,这句话并不是冲她来的。那一对毒钩般的目光越过她,投向了外头灰蒙蒙的夜。
  郎先生离开后,她在提心吊胆中过了一夜,迟迟不曾听见大哥推门回来的声音,四姨太倒是惊醒了好几次,抱着痰盂吐了几回,虽不见血,但身上的精神气却仿佛从嗓子眼里一点点抠出来了。
  “不行,芳甸,”四姨太哑声道,不停去按心口,“我喘不过气,心都拧起来了,哎呀......”
  看这样子,下一轮发病,不知什么时候。可是,药......家里没药了!
  大哥什么时候回来?遇到危险了没有?不,大哥这会儿回来,要是碰上了郎先生怎么办?得想个法子知会他一声。
  她无论如何也坐不住了,捱到外头微露曙光,便披衣起来。窗框已被砸坏了,哪怕她用衣箱抵着,依旧有冷风从窗缝里漏了进来。
  也正是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张猩红的喜字被浆糊润湿了,在窗玻璃上渐渐显出了轮廓,那边边角角是如此的温顺服帖,正如待嫁的新娘。
  梅老爷一只巴掌就抵在这喜字的背后,那无形的力量透过这一只黑漆漆的手印,朝她迎头压下。
  “芳甸,喜事将近啊。”
  芳甸心中一沉,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去推门,房门却纹丝不动,外头坠了铁锁!
  梅老爷道:“芳甸,你怎么这样不懂事?郎先生同你客客气气地说话,怎么还动起剪刀来了?好在他对你颇为上心,刚刚又折回来了一趟,要将婚期提前......芳甸,可不要再让你爸爸烦忧,这几天时间,就好好呆在屋里。”
  郎先生刚刚又回来过?
  是了,他一定没能捉住大哥,调头回来守株待兔了!


第126章
  三天。
  梅洲君三天没回来。
  短短三天,已将芳甸那点儿天真的念头彻底碾熄。门窗紧闭着,学堂长屋外不时有小汽车开过,是郎先生派来筹办接亲事宜的,那隐约的喧哗声仿佛荒郊野岭里一阵阵的狼嚎。
  四姨太在头天夜里就犯病了,在某一次惊醒之后,浑身打起摆子,芳甸当时便已知道不妙,刚伸手抱住母亲,便抓了满把湿黏的东西。
  整个枕角都被血浸透了。四姨太被喉咙里积淤的血块呛得喘不过气,不停撕扯被褥,芳甸几乎吓得疯了,哪里还顾及仪态,扑到窗上呼唤,竭力乞求梅老爷放她出去,她从不知道嗓子底下发出的哭喊是那样的凄凉。
  “爸,爸,你放我出去,让我去买药!求求你,郎先生不是什么好人,千万别让他待在家里,爸!”
  过了一会儿,窗户开了一线,梅老爷将一张黄纸样的东西折了一折,塞进了窗缝里。
  “你们先前吃的那一种药,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要去城里才有。郎先生手上倒有一批西洋药,药效更灵验,”梅老爷以一种空前慈蔼的语气道,“芳甸,你姆妈的命,你爹爹将来的生路,都抓在你手里!”
  芳甸并没有立刻接过,而是死死盯着窗缝,那黄纸包在日照下格外透薄,透出药丸扁而硬的轮廓,像是被轧碎的骨头。
  半颗药。
  “这是半天的分量。”梅老爷道,拿指头在黄纸包尾梢上用力一推,这一只失衡的砝码砸进了芳甸掌心里。
  芳甸双腿一软,竟被砸得坐倒在了地上,捂脸痛哭起来,她在口中尝到一点腥苦,便打了个哆嗦,挣扎着爬起来,给四姨太喂了药。
  郎先生给的药,确实是有效力的。芳甸盯着四姨太,见她从鼻子底下摈出一股浊气,那松弛的两腮肌肉渴水一般,猛然缩紧了,锁住了一点生机。
  芳甸脸上刚露出一点儿喜色,便见四姨太闭着两眼,忽而惊悸地叫了一声,拿指头不停撕扯夹被的缝线。芳甸去抓母亲的手腕,却被挣开了,后者直挺挺地坐了起来,“芳甸,喜服裙上怎么有缝线?是一片布的,还是两片?千万不能是两片!”
  芳甸一时说不出话,半晌才引着她痉挛的手指,去摸那条脏污的夹被:“妈,你再摸摸,是一片的。”
  四姨太松了一口气,倒回到靠枕上,又道:“一片的好,是从一而终的兆头。芳甸,芳甸,我眼前发暗,你告诉我,喜服是什么颜色的?是哪种红?”
  “比杜鹃更红,有......有凤穿牡丹的图样,就像罗姊姊绣的那样精细。”
  “也比茜素更红么?”
  “妈,你放心,”芳甸轻轻道,盯着枕巾上黑红色的血污,“是......血一样的红。”
  四姨太脸上这才露出一个微笑:“芳甸,你爹爹还是挂念着你的,一定是他同郎先生提过了,凤冠来了么?凤冠霞帔,才是新娘子的样子。”
  “就快了,”芳甸道,“妈,你先睡吧,睡一觉,就来了。”
  四姨太呓语了一阵,终于平静下去了,只是时不时地呕血,药性在这具衰败的身体里层层递减,这种消退是望得到尽头的,芳甸从母亲的干瘪下去的双颊中,目睹了河床般荒凉的死亡。
  她已经忘了时间,只有那半颗又半颗冷硬的药,是仅有的计时刻度。
  郎先生正式接亲,是在第三天。
  入夜的时候窗户吱嘎一声又开了,递进来一套喜服喜帕,上头照例压了一封黄纸,似乎为了取个成双成对的吉兆,里头破天荒地摆了两颗药。
  “芳甸,赶紧换上,”梅老爷道,“郎先生那头要提前来了,虽然不合规矩,但我重新算过吉时,再过一个钟头也正适宜。”
  “只有两颗药么?”芳甸道,“看起来不是个好价钱。”
  “你当我是诚心克扣你们娘儿俩?你老子的药亦是从郎先生处匀出来的!就只这两颗,余下的,等你进了城,找他要去。”
  芳甸搭在窗框上的手无声地握紧了,用力去扯那一身喜服,梅老爷忽而记起什么,将一个巴掌按在了药包上,笑呵呵道:“是了,怪我糊涂了,你娘今晚总不能跟着你坐车进城去,吃药的时间,我替你记着,隔十二个小时吃半粒,正好吃到你回门的时候。”
  芳甸不再答话,只拿一把篦子用力梳头。她离蓉那会儿的齐耳短发已经养长了不少了,正没过耳垂,篦子刮得头皮生疼,她倒没什么知觉似的,仅拿指头将碎发抖开了。
 

作者部分作品更多

见雪深

海中月

[返回首页]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
用户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