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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中月(62)

作者:funny2333 时间:2021-09-10 03:21 标签:NP 男男 民国

  连暮声落后于他,尚且笼罩在一片灯光里,这倒影也异常朦胧。
  梅洲君一时惊醒过来,摇头道:“你有要事在身,不便叨扰,我打算一会儿就启程去晋北。”
  “我仿佛听说过......晋北是你的祖居所在?”
  “是。”
  连暮声凝视着他,道:“晋北有宋道海宋大帅坐镇,固然是一方桃源,只是一路上山路崎岖,外省的饥民往往落草为寇,依山为匪,来往劫掠,几乎已成大势,仅仅是晋周一带,就有三支部队在交战,就连铁路线都常常被战火波及。我前不久途经晋北,是借着与宋大帅的交情方才得以通行,如今手头还有一批待运的皮货,等此间事了,再过上几天,我可以安排车队,与你同去。”
  梅洲君以手撑着面孔,忍不住沉吟起来。
  连暮声的话,自然是可信的。
  晋北固然是梅氏祖业所在,但梅老爷估量着东三省形势,已是尽其所能地把家底往蓉城转移了。这一次返乡,是逼上梁山,有多少成算还未可知。
  由连暮声这么个知根知底的人说来,他心中的忧虑自然更深重几分。
  只是还没想出个结果,连暮声便把他面孔轻轻一拨。
  “更何况......你不必见外,这是我的私心。”
  他难得把话说得这么直白,隐约有些不容抗拒的意味,这变化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谁都没有点破。只是他目光灼灼,热烈里又有三分克己守礼的呆气,一冷一热间,竟然把梅洲君尺把厚的面皮盯得不自在起来,忍不住咳嗽一声,顾左右而言他。
  “先前只听你提过云阳一带的红橙,倒也不知道这一路上这么难。”
  “倒也不难,只是很远,”连暮声道,“汉之广矣,不可泳思。”
  他徐徐道来,咬字间也有股子文雅的意味,一面俯下身来,将一手搭在梅洲君的手背上。
  梅洲君的手指微微一动,说不出是进还是退,总之是处在古怪的僵持中。他的肢体仿佛有了自己的意志,仅仅是一个人的注视,就让它们自顾自地披挂登台,欲拒还迎起来。
  连暮声逼近他,耳鬓厮磨间,埋伏了无限的柔情。它们窸窸窣窣作响,春草漫山,渌波摇荡。
  他却兵败如山倒。
  ——叮铃铃铃铃!
  依旧没来得及说些什么!
  电话铃就在两军阵前,猝然响起。
  连暮声直起身,走到书桌边,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些什么,连暮声一言不发,片刻之后,面色就变了。
  “已经到了?扶灵过来的是谁?好,我马上出来。”
  他并没有多说,匆匆挂断了电话,另取了大衣披上,转头温声道:“家父的灵柩到了,我要去接一趟,今晚恐怕要在这里守灵,你先睡下,有什么事情就拉响墙边的铜铃,哑嬷嬷会过来。”
  他略一迟疑,又伸手把披在梅洲君身上的西装外套理正了:“夜里如果有什么变故,你不要出来。”
  变故?
  梅洲君一皱眉,飞快地捕捉到了他话里不合常理的地方。
  灵柩竟然这么早到了?
  先前听连暮声和司机间的交谈,这次扶灵出省恐怕是故布疑阵,为的就是把他拖在路上,一等再等,以便于一众兄弟将连公馆分食殆尽。
  如今看来,这背后的设计显然比他预想中更歹毒。委员长那通电话,真正的要害反而在扶灵的时间。有人故意把扶灵的时间说迟了,让他等到天明,为的就是磨去他的耐性。
  连公馆的斗争瞬息万变,正是至关紧要的时刻,不管是谁,只要有志于在大厦将倾时分一杯羹,就不可能放过这最宝贵的一夜,更何况是身为大公子的连暮声?
  一旦连暮声对这通破绽百出的电话起了疑心,将心一横,弃置不顾,先以雷霆手段整顿家业,那么他必然会错过扶灵的时间,等待他的,便是次日的舆论围攻,甚至还包括了委员长本人的不满。
  偏偏连暮声此人不能以常理揣度,当真就抛下了连公馆中的一切,等在了养鹤小筑中。
  灵柩如约而至。
  仅仅是这几句话的工夫,锣钹凄厉异常的声音,已经从远方的黑夜里穿透进来,仿佛嘶哑的哀歌一般,梅洲君不知听过多少出热闹的大戏,却从未发现这几片金属钹的震鸣,竟然能令人悚然到这种地步。
  连暮声并未多说,只是又看他一眼,方才推门而出。
  那司机已经等候在门外了。
  “大少爷,人已经到了,是刘秘书长亲自扶灵来的。”
  “嗯。”连暮声道,看了一眼怀表,“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要扶灵出省?”
  司机沉默片刻,颤声道:“大少爷......委员长的意思......是先在这里超度,整理一下仪容,以免一路上颠簸。法华寺的大师也跟过来了,道场一会就能张设起来,老爷他恐怕……遗体受损,尸骨不全。”
  这最末的八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嚼烂了才吐出来的,生怕连暮声听清楚了。
  连暮声沉默片刻,道:“我知道了,委员长有没有说,父亲是死在谁的手里?”
  “匪首......雪衣人依旧在逃,”司机道,“这是委员长让刘秘书长带来的亲笔信。他还交代了一句,让您……让您先不要去看老爷的遗体,以免过度伤心。”
  “陈嗣,”连暮声轻声道,“他是我的父亲。”
  梅洲君心里一震,竟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眼前一时是皎皎天上月,一时是红尘血与泥,此刻却以异常惨烈的方式拧结在一处。
  朦朦胧胧的交谈声终于远去了。
  他压住心绪,下了床,立在书桌边,在纸上飞快写了一行字。晋北这几个字才刚落笔,就被他划去了。
  他不该再留在这里。


第65章
  全城戒严的同时,法租界依旧沉浸在一片灯红酒绿中,霓虹灯光在车帘的缝隙间闪烁,鲜艳到了失真的地步。
  芳甸拉住车帘,一时间不敢去看手背上剧烈闪动的光斑。
  四姨太巴着她坐着,一手更是紧紧抠着她的手腕,把底下青春正盛的脉搏当作足以定心的佛珠,急切切掐了一轮又一轮。
  芳甸被母亲的六神无主掐得喘不过气来,仿佛箍上了硬邦邦的第三只镯子。
  “芳甸,芳甸,你摸摸看,东西还在么?”
  芳甸道:“还在呢,姆妈,你放心好了。”
  四姨太额头冒汗,不知第几次伸手去抻芳甸的襟口。那里相当老气地掖了一块帕子,一半顺着盘扣塞进衣服里,剩下的则如一朵服服帖帖的白玉兰花,垂在芳甸的胸侧。
  芳甸吓了一跳,道:“姆妈,没丢,我贴身藏得好好的。”
  四姨太扯了一扯帕子,感觉到底下吊着的沉甸甸的份量,这才把心肝放稳了,悄声道:“芳甸,一定要记好了,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离身,这是我们娘儿俩最后的傍身钱,这儿、袖筒、衣角,娘都拆开来放好了,要有什么事情,你就拿一份出去,千万莫要跟人家犟......”
  照理说,像她们这样出身的小姐和姨太太,平时穿金戴银,少不了体己钱。只是梅老爷钱袋子管得紧,尤其信不过这些姨太太,一分一毫都要过账,他又素来看不上四姨太的畏缩和寒酸,就连在她兜里放个鸡蛋都疑心要磕坏了,平时戴出去的头面首饰虽然还是阔家太太的份例,回来却是要一样一样收缴上去的。
  要是换了旁的姨太太,还能从设法从蚊子腹内剜脂油,但四姨太却没有这样的本事,离了梅府,才发现这一身都是典押了青春租赁来的,除此之外,赤条条无物可傍身。
  好在梅老爷不曾短过芳甸的吃穿用度,娘儿俩拼拼凑凑,总算攒出了一份对于常人而言颇为可观的活钱。
  这次返乡来得仓促,她们甚至都没来得及见上梅老爷一面,就被丢在了这辆小车上,一路跟着车队,在蓉城的夜色中四处周转,车队更是时停时行,不时下来几个亲信,仿佛在四处打点些什么,四姨太哪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间失却了主心骨,只能巴望着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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