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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中月(50)

作者:funny2333 时间:2021-09-10 03:21 标签:NP 男男 民国

  委员长岿然不动,隔着这一片血雾般的烟幕,凝视着这道洞穿二十年时间的刀芒。
  人的相貌纵然可以伪饰,但生死交睫间暴露出的特质却是无法掩盖的。
  这样孤注一掷的神态,他在陆云蓬身上看见过。
  陆督军一条性命,是他年轻时候分量最足的一张投名状。
  彼时他穷困潦倒,陆云蓬夫妇于他有提携之恩,他借着远方穷亲戚的身份,甚至还在陆府小住过一段时间,可惜陆督军的照拂止于口腹,丝毫没有予以重用的打算,家中仆佣颇多冷眼,他只能另寻出路。
  说是人心不足也罢,时事所逼也罢,陆云蓬拥兵自重,算不得是个善人,他在困厄之中,自然只能做个小人。
  他动了两次手。第一次持枪蛰伏时,准备不足,被陆家公子撞破,索性转手将枪献给了那位大公子,装模作样地教他几式枪法,这才勉强遮掩过去。
  陆大公子性情孤僻,小小年纪,就跟其父一般油盐不进,一双眼睛漆黑如琉璃珠一般,紧盯着他摆弄枪管,看得他手心冒汗,不知道多少次动了杀心。
  放他多活二十年,却也该到了亡羊补牢的时候。
  “果然是你。”委员长道,“你看看窗外,用这些蠢材,拔一根眼中刺,是一笔上等买卖。”
  窗外的枪弹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弭殆尽了,烟幕弹渐渐被狂风吹散,露出月台模糊的轮廓,弹痕斑驳,血迹四散。这一场厮杀已经逼近尾声了。
  ——砰!
  枪响过后,就是一声异常凄厉的尖叫。
  又一具杀手的尸体从检票口滚落出来。
  力行社的车队无声地驶上了月台,车窗大多摇低,露出黑洞洞的枪口,只有为首那辆车车窗紧闭,隐约能看见副驾驶位上,端坐着一个蓝衣男子。
  车标的位置,只有一枚箭穿和平鸽的金属徽章,铁质的箭头在大雨中粼粼闪烁,和平鸽的双翅已被血污浸透,一时间,两盏车大灯上,血如泉涌。
  这支车队是碾着尸体而来的。
  谁都知道这个标志意味着什么。
  中午十二点五十分,陈静堂的车队抵达申蓉火车站,比预期的早了十分钟。
  委员长的嘴角露出了一缕微不可见的笑意。与此同时,陆雪衾的子弹呼啸而来,连面前的烟雾都有一瞬间的停滞,旋即被这不可抗拒的巨力洞穿——
  就在这一瞬间,车厢轰然斜倾,不同于之前的颠簸,这是彻彻底底的侧翻,没有人能在天翻地覆中站稳脚步。
  子弹自委员长左肩贯入,一蓬撕裂筋骨的血雾迸散在烟幕中,他的血未能流尽,这一枪远远不够致命。
  最后一枪的机会,就终结在了这截侧翻的车厢中。
  枪声消散之时,血雨瓢泼,腥风如刀。


第54章
  雨越下越大。
  天和地都是烧化了的银箔,浑浑噩噩地浇铸在窗玻璃上,雨水吃人似的撞上来,前仆后继,那些头破血流的影子扒着窗棱往下滑,仿佛铺了一地的虫尸。
  即便如此,码骨牌的声音依旧从雨声里一注注地走漏出来。
  这休息室就在音乐茶座边,是供女客们白日消遣的。这时候仅仅是下午三点钟,中西乐队要到傍晚才来,窗内外又是一片霭霭的灰黄,仿佛一帖熬不完的补药,因此洗牌声也跟着害了病,有一搭没一搭的。
  “......我一再同他讲那几盏西洋灯吊得不伦不类,他非要摆阔,说什么罗曼蒂克,到了夜里比真金白银还晃眼,我这些天都没睡过一个整觉,牙疼也犯了,真是离神经衰弱也不远了,你们瞧瞧......这眼圈!”
  “傅太太,你们家老傅是难得讲究情调的男子,你还是得多听听他的,再说了,你们家的家具本身就是拜德迈亚式的,衬几盏老掉牙的灯笼,多不合时宜!”
  傅太太在榉木骨牌凳上轻轻踢了一脚,脸上挂不住了,两片鲜红嘴唇幽怨地拄在一起。
  和她交好的孙太太俯在她身边,一只雪白丰腴的手臂伸在她肩上,拣了张骨牌翻看。
  “你们家老傅算不错的了,跑舞厅也大多是应酬,哪像我家那个,旱脚狗似的,恨不得死在野女人肚皮上......”
  “咝!”傅太太抬起一只手,恶狠狠朝自己腮上一拧,“你们接着打牌,我牙疼又犯了,我歇歇去。”
  其余几个太太也不拦她,孙太太接了她的位置,拿半个屁股摸到凳子上,道:“我这儿有个治牙疼的偏方,一准管用,如意,去后厨熬点热猪油来,拿棉花裹了,咬一会子就好了。”
  傅太太也不说话,斜斜往沙发上一靠,拿帕子罩在脸上,几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在帕面上杀了几个来回,鼻息如同烧开了的水壶一般往外冲荡。
  谁都能听出她那喘气声里有几十几百斤的怨愤在。
  孙太太斜眄了她一眼,叫住如意,道:“算了,也不用猪油了,去端一海碗的醋回来。”
  其余几个太太都笑起来,柳太太伸手去抓她面上的帕子,被她一把拍开了。
  “你们是不知道,柳莺红那个下三滥的狐媚子,做了姨太太照样不安分,这几天又偷摸出来跳舞了,跳,跳,跳,怎么不跳断她那双腿!”
  “梅老爷也不管管她?”
  “梅老爷这个年纪,能管得住她才怪哩!要我是梅老爷,我可不放心抬她过门,家里有个风流倜傥的儿子,哪里经得起这种女人的骗!”
  “你也听说了?”
  “可不是......”
  梅家六姨太柳莺红从前也是舞厅里的红人,一管细腰扭得如同水蛇一般,兼有一双能吃人的媚眼,进出舞厅的男人,哪个没同她打过一场勾勾缠缠的眉眼官司,傅太太这牙疼的毛病恐怕就是咬碎银牙时落下的。
  她昨夜把傅老爷的褂衫翻了个底朝天,摸出两张带着淡淡香水味的音乐票来,这才把牌局设在一墙之隔的茶座里,存心要敲打傅老爷一番。
  她面上蒙了张白绡帕子,影影绰绰地透出窗外的风雨来,那雨势一阵一阵压到玻璃窗上,几乎要淋湿她的头发,四周的骨牌声都暗沉沉的,隔得很远,却像马路对面的车灯那样追着她的窘态不放。
  傅太太胸脯剧烈起伏,说不出的气短,道:“好邪门的天气!”
  “可不是,这么大的雨,我看你们老傅不一定会出来。”
  “他是什么人,我清楚得很,就是天上掉刀子——掉刀子——”
  她把帕子摘了,正要起身,突然听到门外哗啦啦一阵响,一道细口瓷瓶般的影子就妖妖调调地钻进来了。
  梅家六姨太一手拎着旗袍边,立在门边跺了一跺脚,雨水就吊在微鬈的头发梢上,在腮边勾出了一道黛黑的小弯。
  傅太太一双眼睛立刻凸了,在她背后狠狠刮了几圈——只是除了风雨之外,并没有旁人的影子,她是孤身一人来的。
  “我就说嘛,大老远就听见雀牌的声音,还骗我说茶座没开张,”她气喘吁吁道,“可算有个避雨的去处,几位太太,饶我一杯热茶吧。”
  “呦,稀客,”孙太太往桌上丢了一张牌,“这么大的雨,一个人过来的?梅老爷也不陪着你?”
  在场所有女人都和她打过交道,算得上牌友,背地里却看不太起她的出身,因此牌虽打得热火朝天,话里却有点不冷不热的意思。
  六姨太转头就把门反锁上了,背靠着门板颤巍巍地滑了一段儿,这才把一口气喘匀了。
  她这人风骚入骨,从没露出过这等狼狈相,傅太太斜睇着她,冷笑一声:“真是只落汤鸡。”
  六姨太竖起一根指头,“嘘”了一声:“出大事啦,我刚坐黄包车过来的时候,路过圣玛利医院附近,你们猜我看见了什么?”
  柳太太道:“这我们哪记得清,左不是哪个相好。”
  六姨太啐道:“相好那都是过去式了,我现在可只惦记着我们家老梅。”
  “我怎么记得你总嫌梅子酸哩。”
  “话又说歪了,”六姨太道,“莎莉丝女士的生日会,你们都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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