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桶+番外(16)
傅燕云冲着她点头一笑:“梅小姐在这里生活得还习惯吗?”
“习惯。”二霞连忙回了个笑:“西凉先生又和气又厚道,我在这里是处处都好。”
傅燕云说道:“好就好,没事可以到我那里坐坐,若有了什么困难,也可以随时过去找我,不要客气。”
“太谢谢您了。”
傅燕云冲着她摆摆手,然后欠身关了车门。二霞对傅燕云很尊敬,提灯站在门口,先目送汽车远去了,然后才一边关门上锁,一边转向了傅西凉:“咦?”
她这才发现他少了半截袖子,多了半臂绷带。
“这是怎么了?”她吃了一大惊:“你受伤了?你都干什么去了?没跟着燕云先生吗?”
傅西凉答道:“我是捉鬼去了,让鬼划了一刀,但是不是真鬼,是个小孩装鬼,可让他装鬼的人又好像是请我过去捉鬼的人。”
二霞看着他,没听明白。他也看出了二霞的困惑,但他比二霞更困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简直好像做了一个噩梦,现在头还很晕。”
二霞连忙把他引入客厅,这回扭开电灯再看,她发现他右裤腿上都是滴滴答答的血点子。
“我的天。”她又是一惊:“你这是淌了多少血?头晕是不是失血过多闹的?”
傅西凉在椅子上坐下了,眼望周遭都是熟悉的景象,面前这位女仆也是熟悉的面孔,一颗心才缓缓落回了胸中。
“不是,是吓的。我从小就有这个毛病,受了惊之后会没精神,睡一觉就好了。”
“是那装鬼的小孩吓唬了你?”
“是燕云。”他没精打采的回答。
二霞听到这里,还是感觉莫名其妙,因为燕云先生看着十分体面——就算不体面,以他那个岁数,以今晚二人出门办案的这种情况,也不是燕云先生搞恶作剧的时候。可傅西凉现在明显是失魂落魄,脸色也很坏,她哪里还能对他刨根问底?
小跑着进了傅西凉的卧室,她给他展开了被褥,又给他端进去一脚盆热水。接下来的事她就不能再管了,想管都不能管了,因为毕竟是男女有别,她又不是他买回家的贴身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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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西凉上床睡觉,连着做了个五六个噩梦,梦里全是妖魔鬼怪,都是燕云假扮的。他在梦里又怕又气,又惊又怒,一头接一头的出汗,滚得枕巾都潮湿了。
翌日中午十二点多,他醒了,这回终于是神魂归位,重新拥有了思考的能力,只是微微的有点发烧,食欲也不大好,嘴里没味。二霞给他预备了好几样饭食,有甜有咸,有稀有干,他全不想吃。怏怏的洗漱穿戴了,他喝了几口水,告诉她道:“我到前头去一趟。”
“去见燕云先生?”
“昨夜的酬金全在他那里,我现在去拿我那一份。我还有些话,想要问问他。”
二霞对他察言观色:“有话好好说,别吵架。”
“不吵。”他答道:“我没精神,吵不动了。”
第十四章 :解惑
傅西凉不情不愿的往燕云那边走,一边走,一边就感觉脚下发虚,虽然穿得很单薄,可头上还是一阵一阵的出汗,连太阳光都是异常的刺目,把整个世界都照耀得白花花。右胳膊在起床时本是不疼的,因为在洗漱穿衣时出了力气,现在也又疼起来了。
“不吵。”他心里对自己说:“都已经是各过各的了,还吵什么?就算他挑衅,我也不理他。”
自己规劝着自己,他进了这套宅子的正门,也不肯抬头细看一看这座建筑,匆匆的便往里走。迎面有人拦住了他:“西凉先生?”
傅西凉认出对方正是昨夜跟着傅燕云的那位汽车夫,便说:“我找他。”
汽车夫一愣:“他?”
紧接着反应过来:“哦,请跟我来,老板在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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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间顶宽敞、顶明亮的大屋子里,傅西凉见到了傅燕云。
这屋子方方正正,里面摆了几样考究的红木家具,除了办公所需的写字台之外,房屋一角还单放了一套桌椅。傅西凉进门时,傅燕云正坐在桌前吃午饭。抬头见傅西凉进来了,他没起身,只拿起充当餐巾的白手帕擦了擦嘴:“吃了吗?”
傅西凉没多想,直接摇了摇头:“没吃。”
傅燕云道:“那怎么不早些来?我都吃过了。”
傅西凉面孔一红,差点恼羞成怒:“谁要来吃你的饭了?我不吃是我不想吃,又不是我没饭吃!”
“为什么不想吃?是府上女仆的厨艺不够高明,你吃腻了?”
“是我发了烧,吃不下。”
“怎么会发了烧?严重吗?”他转身抬起一只手:“过来让我摸摸。”
“用不着,不严重。”
傅燕云放下手,恍然大悟:“哦,看来就是你小时候常发的那种烧——”他微微一笑:“都这么大了,还是这样吗?”
“这和大小有什么关系?你戴着鬼脸吓唬我,难道还不许我发烧吗?”
“大人这样的很少,通常都是小孩子怕惊吓,所谓丢了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要不然你今夜再来一趟,我给你收收魂?我前些天买了一本民间奇术杂谈,上面记载了好几种收魂的方法,都非常的有趣。”
“好,继续。”
“继续什么?”
“继续胡说八道。我今天不舒服,没力气和你吵,你爱说什么就说什么,我由着你说,看你能不能一直说到天黑。”
“那我倒是很愿意,”傅燕云站了起来:“毕竟我们很久都没有畅谈过了。”
然后他走到门口,叫工友进来收拾了桌上饭菜,又抽出一张钞票递给了对方,低声吩咐了几句话。
等到房内的残羹全被搬运出去了,桌面也被抹拭洁净了,他关门开窗,放了放房内的饭菜气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悠悠的喝了两口。
然后走到橱柜跟前,他打开玻璃门,回头对着西凉招了招手:“来。”
傅西凉警惕的看着他,虽然不知道他这声呼唤的用意,但是出于直觉,绝不肯去,不但不去,还向后退了一步,让后背靠了墙。
傅燕云从橱柜里掏出了绷带和药水:“给你换药,你不换吗?不换伤口会发炎的哟。”
随即他用下颏指点方位:“坐到桌边去,把袖子挽起来。”
傅西凉不能拿着自己的伤口赌气,只好依言坐了过去。天气热,他又不是出门走长路,所以穿得简便,只在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青缎子马甲,解开袖扣就能把袖子挽到胳膊肘。
傅燕云拖过一把椅子,坐到了他的对面,又往桌上摆了药水、绷带、镊子、棉球、以及一把雪亮的小剪刀。
握着小剪刀剪开了傅西凉右臂上的旧绷带,他一边用镊子夹起棉球,蘸了药水给他涂抹伤口,一边闲闲的说道:“是不是有很多话想要问我?”
傅西凉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实话实说:“是。”
“先换药,换好了再告诉你。”
“李家的事情很复杂?”
“是很复杂,所以想要讲给你听听,让你也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说完这话,他往傅西凉的伤口上轻轻缠了两圈绷带,再剪下三条医用胶布,将那绷带粘贴了住。这时有人敲了敲房门,是侦探所的工友来了,那工友提着一只小铁桶,桶里放了半桶冰,冰上镇着两碗乳酪和两瓶橘子汽水,是工友刚从街口的番菜馆子里买来的。
傅燕云把乳酪和汽水放到了傅西凉跟前,又把一只小勺子投进了碗中,随后自己走到写字台后坐下来,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李家的事,还是昨天下午偶然遇见葛秀夫,从他那里听了些李家密辛。”
他没劝傅西凉去吃去喝,但傅西凉知道起码乳酪肯定是自己的,因为燕云最讨厌奶气哄哄的东西,从来不吃这些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