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桶+番外(23)
傅燕云抬头向二楼的葛秀夫使了个眼色,然后顺势望向傅西凉:“今天去医院了吗?”
傅西凉被柳笑春闹了个七颠八倒,好在这句话足够易懂,让他可以回答:“去过了。”
“医生怎么说?“
“说没事。”
“还顺路理了个发?”
“是。”
“理得不错,是在哪家?”
“新开的,叫亚琪亚。”
“明天带我去一次,仙宫理发店人太多,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好。”
其实是不好的,但是他现在忘了自己应该“不好”,随口就答了一个“好”。
第二十章 :杂谈
傅燕云刚把柳笑春领走,二霞便拎着一只铁皮饭盒和一个纸包进来了。
她出门随便买些点心,本不该在外耽搁这样久,只是走到一家点心铺子时,看见门外有人排队,再一问,得知这家铺子做红豆饼是一绝,而接下来马上就将有新鲜红豆饼出炉,这些人都是掐着时间过来买饼的老主顾。
她一听便站住了,等了又等,也随大流买了一包,结果这就耗费了许多时间。等她拎着纸包和空饭盒走回来时,还未到院门口,就听见家里声音不对,有一男一女正在嘈嘈。停下来侧耳再听,她听明白了,立刻跑去前院寻找傅燕云——若论实力,她也有自信能和柳笑春一战,虽然她不像她那样善骂,但道理总是会讲的,嘴皮子也够利索。但她心想大姑娘站在院子里和人吵架,终究不是体面事情,再说那薛家四姨太的嘴那么野,万一喷出了一些不堪入耳的脏话,自己自然也要灰头土脸。所以自己不能轻易出马,如果燕云先生不在家,西凉又已正式宣告溃败,那时自己再出嘴也不迟。
结果她跑到前院之时,燕云先生刚好从外面回来,手扶车门站在路边,他也在一脸狐疑的听着后院声音。二霞只和他一对视,都没说话,他就直接开了口:“走,过去看看。”
二人快步走向后院,刚到门外,就听见傅西凉质问柳笑春“我凭什么非得跟你好?”二霞不知道傅燕云是怎么想的,反正她自己是犯了嘀咕,心想柳笑春是来找他“好”的?她想和他怎么个“好”法?既是想和他好,方才怎么又骂上了?
存着一肚皮问号,她等傅燕云把柳笑春哄走了,才进来对傅西凉察言观色:“怎么啦?”
傅西凉答道:“她骂我。”
二霞又问:“她来找你干什么?”
他气哼哼的回答:“不知道,莫名其妙,岂有此理。”
二霞一听,决定不再和他费话,但又非常的想知道实情,于是下意识的抬头向上看了看——上面一层楼,大概全是知情人。
方才看热闹的报社职员们,已经都随着他们社长缩回头去了,唯有靠边的一处窗口,还向外探着个脑袋,正是那个馋人。但二霞从来没和楼上的男子们说过话,现在当然也不好意思贸然相问,所以看了他一眼,就低头忙别的去了。
而费文青感觉二霞像是要和自己说话,心头立时一惊又一热,两只眼睛都放了光,哪知道她随即又去找盘子盛起了什么红豆饼,便在红豆饼那甜香的热气味中垂了头。
他已经开始为了未来的恋爱而省钱,连午餐费都减少了三分之一。钱是确实攒下来了,但是一个“爱”字,又当如何出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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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霞给傅西凉端来一盘子滚烫的红豆饼,又给他煮了一碗鸡蛋汤,然后开窗关门,让他自己坐在客厅里,吹着风慢慢吃。红豆饼烤得确实是好,皮酥馅大,她给自己也留了两个。
在柳笑春走后,傅西凉也萎靡下来,此刻他无精打采的咀嚼着饼,心想一个人好端端的坐在家里,也会忽然被人找上门来骂一顿……为什么要找我呢?为什么要跑到我家里来骂我呢?她到底要干什么?她以后会不会隔三差五的就闯进来找我的麻烦?要是那样的话,我就把她扔出去……可是……绅士风度……去他妈的绅士风度,谁欺负我,我就扔谁!
想到这里,他感觉头脑发晕,太阳穴发胀,就捏着半只饼,伏在桌上闭了会儿眼睛,可饶是闭了眼睛,耳边依然隐约萦绕着柳笑春的尖声,好似她那具流口水爱抠脚的肉身虽离去了,但灵魂又蹿了回来、还在继续骂人。
当然,后来据傅燕云证实,此刻骂人的正是柳笑春之肉身,并非柳笑春之灵魂——她在前院,使性子又把葛秀夫小骂了一场。
再说现在的傅西凉,本来是想闭目养神,结果不知不觉的竟是打了个盹儿。
不知过了多久,他自己醒了,抬头看时,就见窗外满院都是金黄阳光,二霞和傅燕云站在海棠树下,二霞背对着他,正听傅燕云讲话,也不知道傅燕云都说了些什么,就听二霞压低声音,不是“哟!”就是“啊?”,很惊讶似的——不是惊恐,就只是惊讶,语音中还带着点笑。
傅燕云偶然一抬眼,看见客厅里的他已经坐起来了,便对着二霞一点头,然后迈步走到窗前,含笑问道:“人家要和你好,你怎么不和人家好?”
他右手捏着饼,左手摘下眼镜,用手背揉了揉眼睛,然后重新戴好眼镜,感觉自己的目光变得锐利了些:“我一没打她二没骂她,登门挑衅的也不是我,还想让我怎么好?”
“柳小姐想要的不是这种好。”
“那她还想怎么样?”
“如果我说她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呢?”
“没有挨骂的瘾,不交!”
然后他放下那半块饼,起身要去上厕所。等他出了客厅,傅燕云回头对二霞说道:“你不要看他憨头憨脑,他还很有一点女人缘呢。他十五岁那年,就被他同学的一个表姐看了上。他个子高,十五岁的时候看起来就很像大人了,那个表姐先是给他买糖,买汽水,请他吃点心,还带他到公园玩了两回,后来就领他去饭店开了房间……”
傅西凉这时回了来,正好听到这一段,立刻冲了过来:“不对!是她——你说这些干什么?你少讲我的事!”
傅燕云对着二霞,笑了起来:“那个表姐说自己有一只通了电会发七彩光的八音盒,要在黑屋子里看才好看,他就跟着人家到饭店里找黑屋子去了。”
傅西凉怒道:“你还说?!”
二霞在心里问:“后来呢?”
傅燕云仿佛拥有读心之术,告诉她道:“后来我在饭店大堂把他截住了,要不然后患无穷,那位表姐的二哥当时是个督军,权倾一方,这种事情一旦闹出来了,人家要他负责、娶了那位表姐,只怕我们家也不敢不娶。那表姐当时得有……”他想了想:“二十七八了吧?”又一指傅西凉:“对他说自己是十七,他还真信了。”
二霞一时忘情,问出了声:“后来呢?”
“后来他就退学了,不好意思再去学校了。读书读了好些年,最后落了个中学肄业。”
他意态悠闲,说个不休,气得傅西凉从窗内要推搡他:“我有毕业证。”
傅燕云提前一躲,让他推了个空,躲闪之余还能继续讲述:“我们爸爸托人情,给他买了一张中学毕业证,要不然面子上太不好看。”
二霞听了傅西凉这些事迹,简直不知道如何接话,而傅西凉在房内说道:“当年要不是你到处讲我的笑话,我也不至于退学!你快滚吧!往后再有一千一万个人过来骂我,也用不着你管了!”
二霞也不声不响的走了开,不再去做傅燕云的听众——方才她听得好奇兼入迷,忘了傅西凉的心病,直到傅西凉翻了脸,她才猛的回过了神。傅燕云那嘴已经够会揭短的了,自己若是再在一旁捧场,岂不成了帮着他欺负傅西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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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西凉这一天,过得很不愉快。
直到天黑之后,他扭开电灯伏案读书,读了半个多小时,才渐渐把柳笑春其人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