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舟又见桃花源(40)
温雾屿好像听明白了,“阿曜,你想让我走呢?”
扶曜苦笑,“不想,又怕你受苦。”
“天总有风雨,到哪儿都一样,”温雾屿斜一侧歪下脑袋,从下朝上看扶曜,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可是这里有你,我会好受很多。”
扶曜骤然满腔温情。
“嗯,”扶曜攥紧温雾屿的手,缠着他指尖,说:“趁着这两天天气好,先去老房子住着,等后面下雨了再回来,把爷爷也一起接过来。那里太潮了,雨大也不安全。”
温雾屿说好。
扶大爷看见温雾屿特别高兴,他带着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嘘寒问暖,倒是把温雾屿弄的不知所措了——亲情方面的缺失,哪怕有再高超的社交本事,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至诚的关怀,不论说什么都显得笨拙。
还好有扶曜在温雾屿身后兜着,不至于让他过于狼狈。
等温雾屿适应过来了,一切温情脉脉的走向都有了一个家的雏形——只要有人肯付出,只要有人会接受。
温雾屿回了趟公司,投扶大爷所好,带了一瓶九六年的茅台回来。他看也不看,打开就给扶大爷满上。
扶曜牙疼,他问:“雾屿,这瓶酒值不少钱吧?”
温雾屿端着大方地回答:“还行,我有钱。”
“行,”扶曜调侃,“温老板客气。”
当天晚上,扶曜和温雾屿就在老房子住下了,依旧是那张咔嘣脆响的木板床。
温雾屿坐在床沿边上晃着腿,晃一晃,响一响。
扶曜抱着薄被站在一旁,端得十分矜持:“雾屿,你睡床上,我今晚打地铺。”
温雾屿诧异:“这样不太好吧?”
扶曜又问:“哪里不好了?”
自打温雾屿在海边把那段‘慢慢适应过程’的措辞说出口后,刻意保持分寸感距离的人变成了扶曜。别说肢体接触了,稍微碰一碰手好像都能面红耳赤,似乎回到了情窦初开的年龄,玩了一出纯情play。
今天晚上继续,温雾屿陪扶曜玩。
“我一个客人,偶尔过来做客,吃你的、喝你的、占你的床,还让你睡地板,那我多不好意思啊,”温雾屿撩起眼皮笑了笑,“让爷爷看见了,我有嘴都解释不清楚,他该对我有意见了。”
“客人才需要好好招待,”扶曜装模作样地说:“爷爷老说我皮糙肉厚,别说让我睡地板了,把我挂外面树上睡他都没意见。”
温雾屿被逗乐了,笑得开怀。
扶曜蹲下身,腰一压,开始铺起了床被。
温雾屿看不下去,他悠悠地开口说:“哥——”
这个称呼一出来,气氛就旖旎了,扶曜的心跳也逐渐加快,急速吸干口腔中的水分,他燥渴难耐。
扶曜抬起头,脑袋一歪,“有事?”
“没有,”温雾屿又往里挪了挪屁股,他拍拍自己旁边的空位,笑着说:“过来坐。”
扶曜欣然接受,说好。
“别睡地上了。”温雾屿说。
扶曜挑挑眉,“不是要循序渐进吗?”
温雾屿又说:“不差这两天。”
扶曜装得为难,“话都让你说了。”
温雾屿狡黠一笑,“那你听不听。”
“听,”扶曜抬腿一勾,把堆在地上的被子勾了过来,倒头就睡,又拉着温雾屿的手臂轻轻拽,动作一气呵成,“雾屿,挺晚了,睡觉。”
温雾屿的额头抵在扶曜的胸口上,挺软的,又烫,他笑眯眯地回:“好呀。”
两个人在老房子住了好几天,像一处世外桃源,空气都是清甜的。白天扶曜上班,温雾屿就陪着扶大爷插科打诨地聊,偶尔瞒着扶曜偷偷喝一杯酒。扶曜就算能闻出他身上的酒味也会装着不知道。沾上一点酒气的温雾屿会外向一点,活泼又可爱。
无伤大雅的行为,扶曜喜欢得不得了。
晚上等扶曜下了班,吃好晚饭两人找遛狗的借口,绕着后山散步消食。他们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碰,最后偷偷勾住了。
江南春季的潮气和隐晦感情一起如野草疯长。
那天后半夜,起风了,温雾屿被双腿泛起的疼痛惊醒,出了一身冷汗,他咬着牙哼了声,惊动了扶曜。
“雾屿,”扶曜顺着温雾屿的脊背,“你怎么了?”
温雾屿蜷缩成一团,他往扶曜身体靠,“腿、腿有点疼。”
扶曜脸色一变,他踢开自己的被子,又钻进温雾屿的被子里,单手探进去,没碰到温雾屿的腿,又停住了,极尽克制地问:“我能碰一碰吗?”
温雾屿睡觉不穿衣服,说这样舒坦,被窝里捂不出一点热气,此时此刻的扶曜像个暖水袋,太吸引人了。温雾屿转个身,伸出双手抱住扶曜的腰,取暖也寻找安全感,他声音又糊又黏,听上去是哭了,“哥,好疼啊。”
扶曜听见屋外雨落下的声音。
“我去弄盆热水给你敷一敷,”扶曜太心疼了,“雾屿?”
天黑雨夜,温雾屿不仅腿疼,眼睛也看不见了,他猛地坠入冰冷深渊,身边唯一的温度和光亮来自扶曜。
温雾屿不敢松开手,“哥,你别走。”
扶曜再也克制不了了,他托住温雾屿的后脑勺,把人捞起来一点点,像某种抱小孩的姿势让温雾屿坐在自己怀里,一只手轻轻搓着他的腿,想搓出些温度来。
他们额头抵着额头,不轻不重地碰了碰,扶曜就这样直白地吻了下去。
与噩梦纠缠不休的温雾屿被扶曜吻醒了,他有点懵,愣愣地看着扶曜,“阿曜……”
“叫哥。”
温雾屿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双唇却殷红,他舔了舔,又湿润了。
扶曜捧着温雾屿的脸颊,“雾屿,清醒了吗?”
温雾屿没什么精神,他点了点头,“还有点晕。”
扶曜把自己的被子全推在温雾屿身上了,又随手从地上捞了件衣服给他套上,“捂着,别乱动,我去打热水。”
温雾屿倦恹恹地点头,说好。
扶曜揉揉温雾屿的头发,无奈又疼惜地叹了声,说:“乖。”
温雾屿这种自暴自弃的状态很长一段时间没出现过了,动静有点大,惊动了扶善国,忙活了半宿。
雨越下越大,腿上的热敷起了些作用,温雾屿稍微缓了一些,扶曜喂他喝水。
住在山林脚下,天气好的时候美不胜收,如果是极端天气,尤其在黑夜,光听声音就非常恐怖。扶善国站在大门口看外面,忧心忡忡,“阿曜,这雨能停吗?”
扶曜摇头,“停不了了。”
“这怎么办啊?”扶善国又问:“哎哟越下越大了,不会发大水吧?”
扶曜抿唇不语,面色严峻。
就在此时,他手机响了,扶曜直接接起来,没说几句话就挂了。
温雾屿端着水杯捂热了掌心,他直觉不好,“阿曜,怎么了?”
扶曜匆匆进屋,很快又出来,他已经穿好雨鞋了,雨衣拿在手里,“半个小时前气象局发布了暴雨黄色预警,我们这里降雨量全市最大,很多人员要转移出来——雾屿,我得出去一趟,你……”
扶曜欲言又止,他神情复杂,心情也复杂——担心温雾屿,又有任务压在肩上。
温雾屿笑了笑,“我没事,你自己小心。”
“嗯。这里也不安全,你们也要转移,我等会儿派车过来接,”扶曜捏了捏温雾屿的脸,用的劲大,红了一块,“别害怕。”
温雾屿不觉得痛,苦中作乐似的对着扶曜眨眨眼。
扶曜嘱咐完温雾屿,又对扶善国说,“爷爷,你跟雾屿待在这里,哪儿也别去了,知道吗?”
“知道知道,你赶紧走吧,”扶善国挥手,冲着消失在雨幕中的扶曜喊:“你也注意安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