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后劲(52)
巧的是两人着装都是藏蓝衬衫黑西裤,应筵说:“没有,你——邹助给我传话时我正好在外面,忙完就顺路过来了。”
岑谙仰颈看着电子屏里的数字:“给邹助添麻烦了。”
应筵将右手揣进裤兜,握住了自己的手机:“那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工作号也行。”
“过后我会让客户部的负责人添加你。”楼层数字停住不动,岑谙没等电梯门开便迫不及待按下开门键,“到了。”
还是上回那个会客室,室内开了空调,茶几上放着一袋商区星级酒店十五分钟前送上门的外卖,岑谙领应筵到沙发旁坐下,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松了瓶盖,再放到那袋外卖旁边。
应筵游离在状况外,抬眼从岑谙没有情绪起伏的脸上寻找答案:“……什么意思?”
岑谙取下夹在身侧的资料夹,又掐紧了:“我给邹助说了约你下午两点见面,但邹助没回复。你来得太不凑巧,正赶上他们午休时间,只能先坐在这里等一会。”
无论生意场或是授课邀请,应筵何曾受过这样合作方敷衍的待遇,可因为这是岑谙给的,他只好用这数年来沉淀出来的涵养忍下炤耀企业这种呼来唤去的行为。
空调吹出的冷风仿佛呼呼地往心口里灌,他屈指在裤腿挠下浅痕,转头看着正欲拉开门走人的岑谙,低声问:“别的合作方,也会被炤耀企业这样冷落吗?”
第41章
岑谙握着门把,轻轻一推,刚拉开的门缝重又关严,哪怕此时午休时间,这层楼走廊上空无一人,他仍不想自己和应筵之间的旧年龃龉散播在外。
“是,我承认我这种对待合作方的态度很不妥当。”岑谙的手未在门把上松落,侧一点身堂堂皇皇看向沙发上的应筵,“但面对你,维持心平气和已经是我竭尽全力能做到的事了,你还想要我怎样?”
应筵岿然稳坐与岑谙相视,这个自下而上的角度像极了七年前在楼梯下仰望孑立于上方的岑谙,很难解释为何那时他觉得岑谙会消失,多年过去这种感觉还依然如故。
只不过二十岁的岑谙寻不到稳当的落脚点,而现在岑谙站得踏踏实实,乾坤扭转,迈出每一步都如踩云雾的人成了他。
应筵问:“面对我是不是很辛苦?”
“不是辛苦,是痛苦。”岑谙冷静阐述着自己的心境,“你知道吗应筵,你是我花了很长时间刻意去忘记的,你在我的印象中已经变得很模糊了,是那种——如果我在路上碰见一张很像你的脸庞,我估计都不会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想起你。”
说这些的时候岑谙无比坦然,他貌似在应筵面前这么无所畏惧地坦诚自己心中所想,毕竟从前他总要斟酌,总要顾虑对方感受,而应筵也不一定会附耳倾听。
“结果你就突然出现了,你明白这种感觉吗,我给过往裹了块遮羞布,现在这块布老化了,碎裂了,我想蒙住的东西又全部展露在我面前了。”岑谙笑了一声,“你说我该如何不痛苦。”
都说笑意会从眼睛传达,应筵却在岑谙的眼里读透了讽刺与凄凉。
他摸了摸领口,今天太心急过来,他连回酒店找一根领带系上都顾不上。
拿起手机看了眼聊天记录,岑谙确实在十一点多的时候给邹助的工作号发了信息,让他下午两点再过来炤耀,是他自己没留意,只顾一头热地跑过来牺牲人家的午休时间。
这么想,如果岑谙在没得到“邹助”的回应下而考虑周到地及时为他订餐、提前在大堂门口等候他的到访,的确算不上敷衍。
应筵拨弄了下外卖保温袋:“所以现在不是炤耀的会客态度,是你的想法。”
岑谙道:“对。”
“好,我知道了。”应筵解开袋口,“我认了。”
外卖盒掀开发出的声响总算给这个寂静的会客室制造了一些动静,岑谙垂眼盯着自己握在门把上的手,唇齿几番开合,措辞在嘴边酝酿好几遭:“以合作之道作为出发点,这么做确是我的不对,我也认了,但这完全不关炤耀的事。”
饭菜的香气似乎覆盖了一些剑拔弩张的气焰,应筵没动筷,依旧直视着岑谙的侧影:“你放心,我不会对炤耀有任何怨言。”
“关于公事,你想要弥补,可以跟我说。”岑谙说,“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一声脆响,应筵将一次性筷子掰开。
他将筷子架在外卖盒上:“那可不可以借我一根领带?让我下午跟你们严总商谈时能体面一些。”
岑谙没再多言,将手里的东西往臂下一夹,解掉颈上的领带走过去,不直接递给应筵,而是轻巧地放到另一张单人沙发的扶手上。
起身,岑谙撩眼看着对方:“应先生,与其把时间耗在我身上,还不如帮我、帮炤耀盯着下个月那批货,严格把控好新品的质量,我不想看到这次合作有什么闪失。”
这是要将两人的关系牢固地绑定在公事上,应筵苦笑着答应:“好,听你的。”
玻璃门应声闭合,应筵收回眼,将外卖盒挪到自己面前。
还冒着热气的饭菜色香味俱全,新风系统净化着室内空气,应筵落箸拨了拨皮薄肉嫩的蜜汁烤鳗。
是真的把他忘了吗,又怎么会把他的口味铭记于心。
两天之后,酒庄与炤耀签订合同的第一批起泡酒质检完毕打好包装出货,在南澳洲阿德莱德港口排船期间,应筵与炤耀企业共同策划完成整份市场开拓方案,岑谙说到做到,给了他客户部负责人的联系方式。
这个多余的联系方式躺在应筵的通讯录里,应筵没怎么把它翻出来,更多的是对方敲他聊天框,礼貌地询问是否方便新一轮商谈。
岑谙借给应筵的领带在那次用过以后就徒手水洗过,而后一直放在应筵的车上,他好几次想找机会还给岑谙,可每次商谈完岑谙都会找借口匆匆走开,像是将这条领带抛在了九霄云外,也或许是他用过的东西,岑谙已经不想再要回。
那批货装柜上船那天,应筵亲自往南澳飞了一趟,拍下照片用邹助的工作号传给岑谙,岑谙对所有人都比对他要热忱客气,半分不耽误回了句“谢谢你”。
应筵心痒,回道:不客气,是应先生吩咐的。
或许是这句话让岑谙为难了,聊天框顶端的字从“正在输入中”和备注之间来回闪动几遍,此时正逢港口落日,水波浮动的海面被南半球的太阳染成壮观的金黄色,仿佛群星于白日下轻起轻落。
应筵想岑谙大概是爱看日出日落的,他沿着海岸走远几步,举起手机拍下这一幕,一艘艘货轮全成了远景中的渺小一隅,而他身处镜头之外,终于能以此方式给岑谙分享一些公事之外的东西。
照片传过去,他转移话题:这个时间点的港口很漂亮。
又欲盖弥彰地添了句:海运预估十三天左右,应先生说会帮你们跟进的。
盛名酒庄的老板后来又找了应筵两次,应筵算了算时间,这个在海上举办的葡萄酒派对正巧赶上进口清关那一天,距离不算远,等派对结束他还能抽时间去盯一下那批货,最后关口容不得出半点岔子。
最终应筵答应下来参加那个海上派对,同时问炤耀客户部要进口清关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结果对方告知他这道程序是岑特助负责的,并给他推来岑谙的微信工作号。
应筵看着这个已是 “邹助”好友的微信名片哑然失笑,犹豫三番,还是没拿自己的号去添加岑谙。
九月之初,岑谙从全球物流平台上跟踪到了海运物流,连续一周都显示运送正常,他放宽心,提前在网上申报系统递交了进口货物清单,付款后把凭证领取到手。
自踏入九月后炤耀便把方案执行提上了日程,最近不怎么再请应筵上门面对面交流,岑谙足有四五天没见过对方,他乐得自在,工作之余,他把原本用来应付应筵的心思投放在看房上。
午休的俩钟头被岑谙用来跟房产中介经纪在外走动,下午工作结束得早,便开车到岑愉就读的小学接上小孩儿,岑颂开学搬到研究生宿舍了,晚上就由岑谙辅导岑愉写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