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后劲(56)
由严若炤亲自电联邀请,饭局定在一家环境清幽的私房菜馆,应筵那边应承下来周三晚上必会空出时间赴约。
家里岑愉有他小叔照看,周三当日下班后岑谙没回家,径直去了菜馆,参与饭局的人不多,炤耀这边就严若炤和他,再加一个市场总监,应筵那边估摸着是跟邹助过来。
菜点好了,单子搁在上菜位,桌上的开胃小菜没人碰过,但茶水已斟过两轮。
将近半小时后,应筵和邹助姗姗而来,圆桌自有座次礼仪,应筵在严若炤右侧落座,邹助便坐到了市场总监旁边,人少位疏,岑谙虽不挨着应筵,但撩眼就能撞上对方的视线。
但不等他低下眼睫去拎茶壶,应筵就从他脸上收回目光,倾身先一步提壶倒茶:“路上拥堵耽搁了点时间,让各位久等。”
岑谙刚抬起的屁股沾回座椅,收在桌下的手指蜷曲着抓了抓裤腿。
严若炤笑着举杯喝了一口,说:“要不是今晚这顿是为了感谢应先生的,我高低得借机会摸索下酒庄大老板的酒量。”
应筵听出来了,转了转杯子,气定神闲道:“严总想让我自罚三杯呢?小事儿,不过得先记账上等下次补回来,最近身子有点小毛病,碰不了酒。”
严若炤关心道:“什么事,不要紧吧?我还提前点了些菜,也不知合不合应先生胃口。”
“不碍事,正常饮食上不影响。”应筵的眼波游过岑谙的脸,须臾就扯回,动箸沾了片凉拌鸡丝放碗里,示意结束这场没意义的饭前寒暄,“严总有没有检查过那批酒过不过关?上周的台风过境太猛了,据说海上最高十一级风力,所幸没有损失。”
“多得应先生吩咐用的恒温酒柜,我开了一瓶,口感那叫一个丰润,分毫没影响。”严若炤拍拍岑谙手臂,“货物检查是岑特助负责的,他说没问题,那就是没问题。”
岑谙刚要开口,坐他左侧的孙总监就接了话:“真的,我也在新闻里看到那场风暴潮的报道了,好像在那附近就有一艘游艇沉船了,出动了两架直升机去救援,要不是救得及时,船上二十多人就得丧生海底了。”
应筵笑了笑:“也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
孙总监道:“不幸中的万幸吧,起码捡回一条小命了。”
房门敲响,服务生进来上菜,这间隙话题便拐了个弯绕到了别处。
席间氛围融洽,桌上的话题从美食聊到家常,又从家常扯到工作,最后又对市场推广展开了讨论。
严若炤在这里有存酒,应筵不能喝,他就没勉强对方,让服务生开了瓶给自己斟上和孙总监斟上:“邹助喝不?”
邹助恭敬不如从命,答道:“我代应先生喝吧,多谢严总好酒款待。”
瓶身微倾,干红流进杯中,岑谙说:“给我也来一杯吧。”
严若炤偏头冲他笑:“意思意思沾两口得了,喝多了回家小愉又嚷嚷着推你进浴室。”
“他那是装腔作势,门一开不还得先讨要个抱抱。”岑谙撑着下巴弯嘴角,用自己的酒杯轻碰了下严若炤的酒杯,眼波流转朝邹助飞去一个眼神,“我也向邹助学舌吧,多谢严总好酒款待。”
应筵捏着失温的茶杯,怎料到他会有一天不敢看岑谙的笑,满桌佳肴人人可取,茶酒复添人人尽欢,岑谙眼眸唇角的笑意或浓或淡却不会再赏他一分。
目光下落游过岑谙咽下酒液时滚动的喉结,应筵眼睫一垂,伸手想碰边上邹助还没动过的红酒,邹助手快按住他的小臂,挪走了那杯酒,小声道:“应先生。”
应筵便以茶代酒,偶尔跟严若炤碰个杯,意兴阑珊地听他讲着垂直领域的标杆打造。
他数着岑谙喝了三杯,看见他就这么不快吗?
第三杯空了,趁岑谙还没伸手,应筵想要转动玻璃圆盘将酒移到岑谙的可触碰范围外,然而刚摸上转盘,岑谙摆在手边的手机就响了。
他看着岑谙掩嘴在严若炤耳边说了什么,随后握着手机起身绕过圆桌,拉开门走出了包厢。
也就不到一分钟,岑谙面色匆忙回来,搭着椅背没再落座:“各位慢用,我家里有点急事先走一步,失陪。”
严若炤拿起椅子上的包递过去:“要紧吗?”
这是严若炤今晚第二次问这句话,岑谙接过包,不确定事情严重性,他没法像应筵一样回答“不碍事”,只沉思两秒,轻声说:“要紧的话明天跟严总请假。”
岑谙前脚刚离开,应筵后脚就站了起来,他甚至没特意找理由:“我也先失陪,严总,改天我请你。”
不待对方反应,他捞起外套走出包厢,下了门廊台阶,在门外停车位看见背对他掏车钥匙的岑谙。
轿车解锁闪了两下,应筵抓住岑谙的手腕:“我送你。”
岑谙像是早预料到他会追出来,刚被触碰到就抽回手冷冽地扫了他一眼:“应先生,请你自重。”
说着就要拉车门,应筵按着不让他开:“岑谙,你喝酒了,我来开。”
岑谙隐忍的急色漫上眼眶,像是这时候才对着应筵有了些除冷漠和嘲讽之外的情绪:“你现在跑来假惺惺有什么意思?松手——应筵你给我松手!”
他以为对抗应筵要用多大的力气,结果才刚使出所有力道,车门便被轻易拉开,他愣了下,快速钻进车里,还没拉上车门,应筵就探进手握住了方向盘。
“你暂时不想面对我,可以,我走就是了。”应筵弯着身子,左手掌着方向盘,右手摁亮手机拨号盘,“我帮你喊代驾,很快,你别自己开车,我不能放任你去做危险的事。”
从海难中脱险之后,应筵对任何有可能会发生的事都抱有警惕,以至于拨号的手都有些抖,好歹冷静地拨出一串号码,结完账赶出来的严若炤就追来车旁,叩了下主驾的车窗:“岑谙,你下车,让我的司机送你。”
这无疑是目前最优的选择,岑谙当机立断下了车:“谢谢严总。”
他绕到后排坐稳,换严若炤的司机坐进主驾,引擎声逼得应筵举步后退。
轿车开足马力冲出菜馆所坐落的巷口,严若炤像是有点醉了,半眯着眼瞥过应筵的怅然若失的脸庞:“怎么了应先生,我看邹助挺不错啊,还想从我手里挖走我的特助?”
第45章
巷口幽静,已然看不见岑谙的车尾,应筵拉回目光,手揣入兜碰到烟盒:“你的?”
撤离饭桌,立在夜空之下,两人都褪掉文质彬彬的伪装,严若炤半阖着眼看应筵的动作:“他跟了我七年,怎么就不是我的了。”
应筵捏紧烟盒,面上却云淡风轻,语气随和得像在随口说笑:“如果我确实想从你手里把人挖走呢?”
“你抢不走。”严若炤换了个更着重的字眼,说得无比肯定,“炤耀经销葡萄酒这条路是岑谙和我从起步之初一起打拼出来的,亲手将无名之璞雕琢成璆琳不容易,他不会轻易放弃如今这一切。”
这一点应筵认同,岑谙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当年他对他那么过分,岑谙都能忍气吞声伴在他身侧两年之久,更别说一份有丰厚报酬的事业。
应筵问:“他会愿意当一辈子的特助吗,一个只能时时跟随在老板身旁的角色?”
“当然不。”严若炤说,“所以我可以支持他参股,让他坐上更高的位置,比如副总,只要他愿意。”
应筵笑了声:“所以说来说去,你给的都是工作上的名分。”
严若炤头一偏:“有烟吗,给我一根吧。”
应筵终于把手从兜里伸出来,连同那盒捏得瘪下一角的烟盒。
拇指挑开盒盖,他递过去:“不是爱玩盲品吗,别抽太多,影响味觉。”
“盲品只是爱好,不是职业,这话你得对自己说,应先生。”严若炤叼上烟,从他掌心抽走火机,“谢了啊。”
待严若炤点完烟把火机还回来,应筵也点了一根,不抽,像以前思考问题那样把烟夹在指间:“连烟都抽上了,看来严总暂时不打算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