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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14)

作者:泼莲池 时间:2020-11-20 09:40 标签:狗血  

  我越听越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正欲开口岔开话题,他一搭拂尘,没给我开口的机会,径自接了下去:“贫道想着,不妨一次重新修缮本观,再造伽蓝,望二位结个善缘,认多少都当是随喜,无量寿福。”
  我默然无语,苏喻愣了一下,自道:“嗯?伽蓝不是典出佛教么?”
  玉和要钱都要到跟前了,苏喻还在琢磨这种事,我越发对他另眼相看。
  玉和端着一派高深模样,道:“无量寿福,佛道同源,苏先生何必执相。”
  苏喻正色道:“多谢国师大人指教。”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苏某俸禄微薄,又皆用于为百姓义诊赠药,故而实在无余力相助,苏某虽参不破生死,但想来三清天尊慈悲为怀,亦不会怪罪于在下,还望国师大人莫要见怪。”
  苏喻这个人平日斯斯文文,我们都当他是个脸皮薄的,他此言一出,别说是我,就连玉和都微微一怔,有些意外之色。估计他也没想到苏喻这样的人,被堂堂国师要钱要到脸上,竟然好意思不给钱。
  玉和马上为自己铺上台阶,含笑道:“自然自然,苏先生义诊赠药更是善举,大善之举。”
  两人便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恭维起来。
  玉和见苏喻不给钱,说着说着又将话头带到我身上。
  我只觉牙酸,道:“小王亦是俸禄微薄,闲钱是没有了,闲人倒是有一个,不妨拨了君兰来为你出力吧。”
  这次却换苏喻一怔。
  玉和知晓君兰性子莽撞,皱眉道:“君兰若来了,小观怕是再无清净之日了。”
  苏喻闻言更是有些窘迫之色,不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却见他微微垂下目光,耳尖又红了。
  一路策马,回到京都府,我本欲和苏喻在城外分别,可是一问之下,他回营,我回府,偏偏又在一条道上,只得又同行了。
  刚到我王府门前,我还来不及和苏喻说几句告别的客气话,就见大门前倒着一架木梯子,再抬眼一看,我那侍女绿雪正坐在高高的屋檐上,看见了我,直冲我招手。
  顾不得苏喻,我连忙下马走了过去,仰头对她道:“又在胡闹什么?还不快下来!”
  就这样不轻不重的一句,谁知绿雪倒先抢白道:“王爷,还不是您临走时说的!”说着,她学起我的神情语气:“‘你们要实在闲着没事干,就去里外洒扫洒扫。’——我这不是听您的才去擦牌匾,谁知道梯子倒了,要不是我眼疾手快翻上屋檐,估计要摔断腿!”
  我被这话噎得无话可说,无奈道:“好,绿雪乖,本王随口一说,你未免也忒实在,这么高多危险,快下来。”
  说着,我见门房无人,不知道她那两个哥哥哪去了,只得认命自己去为她拾梯子。
  绿雪这才露出个笑来,一边小心翼翼地往下蹭,一边抱怨道:“昨天王爷您走时说好当日就归,您不回来,总该派人来传个话儿,我们怪担心——”
  话还未说完,绿雪突然惊呼一声,竟是一脚踩空,从屋檐上跌了下来。
  我瞬间扔下梯子,顺手一把拦腰接住了她。
  紧急之下,不知是旧伤未愈,还是赶上了寸劲儿,绿雪是接在怀中了,就是我左边肩胛处骤然一疼。
  我暗中咬了咬牙,面上不露,把绿雪放下来,对不远处的苏喻道:“苏先生见笑了,若无紧要事,不如喝杯茶再走?”
  苏喻已然在刚才下了马,此刻快步过来,道了一声“失礼”,不待我反应,便一手按住我的肩胛,一手抓着我的手肘向后一推,我只觉疼得眼前一黑,忍不住闷哼一声。
  苏喻忧心忡忡道:“还请殿下进府,褪了衣让下官看看肩膀。”
  我挡开绿雪为我擦汗的手帕,想到自打重逢了苏喻,我这大病小伤就没好利索过,虽知与人家毫无干系,但一时也有些萧索之意,不自觉带了几分讥诮口气道:“苏先生,别治肩膀了,先给小王治治倒霉吧。”
  不知这句自暴自弃的丧气话,苏喻是觉得哪里好笑。
  他先是一愣神,然后忍不住弯了唇角,可能是想到君子端方如他不该因此笑出来,又极力抿了唇,只是那笑意没有按住,仍是从他眼中流露出来了。
  我蹙眉不解地看他,他与我一对视,仿佛因此生出了几分羞愧,忙偏过脸,只平稳着声调道:“殿下请。”
  不一刻,我抱着枕头趴在床上,苏喻坐在床侧,为我褪去衣裳,一手按着我的肩胛,一手缓缓拉扯着我的手臂,向各个方向伸展着。
  绿雪站在一边紧张地直掉泪,口中直念“阿弥陀佛”。
  我冲门口扬了扬下巴,对她道:“你先出去吧,下次登高爬梯的事叫你哥哥或者君兰去做,你若是摔瘸了——啊对,他们人呢?”
  绿雪拭了泪,道:“君兰说不放心你,一大早就往栖云山接你去了,多半和你走岔了,我哥哥看到备的君山银叶没了,就去茶庄了。”
  我道:“走得真干净,好歹留个门子……”
  却听苏喻适时道:“殿下,下官的正骨手法较为生疏,只是殿下伤情耽搁不得,等不及找熟手来了,殿下忍着些。”
  “嗯?啊——”我还没听明白,只听肩膀一声脆响,我登时汗如雨下,绿雪忙上前为我拭汗。
  苏喻手上不停,我只觉肩膀一阵痛过一阵,忙道:“苏先生轻点!不不不我不行……啊——疼……疼!疼!你慢些!啊!你到底行不行……”
  苏喻道:“殿下再忍忍……”
  见他毫无停手的意思,只用力摆弄我的手臂,我只得咬住被褥,虽止了话头,却忍不住喘息和呻吟,突然间,卧室的门猛地被人一把推开。
  我痛得没力气回头,只觉自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只有喘息的力气,突然感觉苏喻动作一停,骤然放开了我,朗声道:“参见陛下。”
  又听绿雪也道:“民女参见陛下。”
  我心中一惊,强撑着转过头,只见谢明澜铁青着脸色僵在门口,神情精彩极了,更为精彩的是,苏喻对着谢明澜身后一个中年人深揖下去,口中道:“父亲。”
  我心道:就说了留个门子!
  据说旧朝时,有位节度使因缘际会之下救了一人的命。这天大的恩情,那人自是千恩万谢,只道日后定当报答。
  多年后,那位节度使卸任回乡,又遇那人。那人见到恩公,自是极其欢喜,把那节度使请到家中热情招待。
  那人与妻子私下商议,这等救命之恩,该如何报答?两人思来想去,觉得这等大恩一千匹绸缎不足以报答,两千匹也不足以报答,不如,杀了他吧。
  大恩如大仇,便是这个道理了。
  齐国诸公,看我也约莫如此。
  之前谢明澜质问李御史,问他这等声名赫赫的诤臣,为何宁愿不惜名节也要为我说情,他说不出口,当然说不出口,当年我大闹养心殿之事,已是这群王公重臣要带到棺材里的秘密。
  毕竟当年之事,我拼着一死解了西边的鲜卑之急,而曾经未来的九王妃远嫁和亲,熄灭了北面的战火。
  被强征的数十万兵士解甲归田,那些日子阡陌田舍俱是兵士返乡与家人团聚时喜极而泣的嚎啕。
  王公重臣们也各个跪在太庙前虔诚伏拜,都道是先祖庇佑,大齐国运恒隆。
  从始至终,他们不费一兵一卒,齐国得以休养生息,国运再延百年。
  若这都不是天大的好事,那天下再无可称得上好事的事了。
  可是……那云姑娘呢?我呢?
  似李御史李老爷子这般,就还算是有些良心,他们对我心中多有亏欠,明里暗里总会回护一二。
  而另有一批当年在养心殿的心腹重臣,以苏大儒为首,曾在监国太子时洵病榻前讲了这个故事,进言道:“救命之恩尚且无以为报,九王此等大功更是赏无可赏赐无可赐,日后终成大患,陛下与太子殿下如今病重,世子年幼,需为身后计,不如赐死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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