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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59)

作者:泼莲池 时间:2020-11-20 09:40 标签:狗血  

  为何云姑娘会被独自葬入这冰天雪地的边境,多年来一直众说纷纭,有市井传说,说云姑娘临终前,曾恳请北国王将她葬入离齐国最近的地方。
  行至山脚,入眼一片白茫茫,天上仍然飘着雪。
  我们下了车,阿宁只挑了几个心腹,随我们一同步行上山。
  到了此处,所有人均不约而同的沉默了,山道终年积雪,狭窄湿滑,着实费了一番力气,行了很久才至山腰。
  一处开阔平地,一座孤坟,一个老迈的守坟人。
  那守坟人似乎很惊奇为何还会有人前来祭拜,毕竟距离云姑娘逝去已有十余年,北国已更替了君主,恐怕没有什么人再记得她。
  苏喻和阿宁上前去打点了那人,便放我们进了去。
  我随着谢时洵走到墓碑前,十数年如弹指一挥间,哪怕今日立在她的墓前,我依旧是恍惚的,毫无半分实感。
  风雪中,谢时洵从阿宁手中取过一个箱子,挥退了他试图代劳的动作,从中取出蜡烛香炉等物一字码在案上。
  随后他点燃了蜡烛,取出三根香燃了,阖眸默默祝祷起来。
  不知谢时洵在心中与她说什么,只见他面容沉静地立了很久,终于将三根香插入香炉中,又接过一个细长匣子,从中取出一页纸张。
  我见那纸张已然泛黄,该是很有些年头了。
  谢时洵简短道:“诔文。”
  说罢,他展开来,最终还是默默合上了,仔细地抚平了褶印,放到蜡烛上燃了,直到那火焰险些舔上他的手指,他终于放开了手。
  做完这些,他从袖中取出一只匣子,递给了我。
  我不明所以地接过来,只听他道:“我在山下等你。”
  说罢,便有侍从为他撑起了伞,慢慢走远了。
  我在雪茫茫的天地间着实愣了一会儿,才想起那匣子,不知谢时洵在袖中放了多久,竟然还残存了一丝他的体温。
  我打了开来,只见里面躺着一支笛子。
  一时间,我心中五味杂陈,握着笛子走到云姑娘的墓碑前,不知怎的,竟生了几分近乡情怯之感。
  仿佛怕惊扰了她似的,我小心翼翼道:“云姑娘,我来看你了。”
  我撩着衣摆缓缓跪坐下来,正了正姿势,望着空中的飘雪道:“还记得有一年京都府也下了这般大的雪,你、太子妃和我在东宫庭院中赏雪,你穿了一件红色的斗篷,真的很好看……”
  我低下头摩挲着笛子,忍不住补了一句,“你还用雪球砸我……砸了一下,太子妃就不让你砸了,我还以为是护着我,结果她是怕你冻到手……”
  念及太子妃,更是感喟不已。
  我停了很久,回过神道:“听笛子么?可惜我的手也伤了,没有当年吹得好啦……”
  说罢,我横笛唇前。
  笛音起了,我方知自己吹奏的是明妃出塞曲。
  手腕的伤势已好了些,但仍是疼,那曲子本身就呜咽哀婉,此番更是被我吹奏得断断续续,平添了几分肝肠寸断。
  我险些落下泪来,连忙闭上双眼,心道:此曲虽长,但这一次没有人再来打断我了。
  这是好长,好难的一曲啊……
  不知过了多久,一曲终。
  我拿着笛子在袖口蹭了蹭,塞回袖中,一时又语塞了。
  天地间很静,静得可以听到雪花落地的沙沙声。
  我默默烧了几张纸钱,又没话找话道:“山茶花……这里没有,我给你叠一个吧。”
  手冻僵了,我哈了两下,拿起一张纸钱折了起来,折两下就要攥着拳头在怀中蹭一蹭,好不容易折了一张歪歪扭扭的纸茶花,我站起身,方觉双腿又疼又麻,险些摔倒,好在扶了一下案子,稳住了身形。
  我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抹净她墓碑上的落雪,将那纸做的山茶花仔细地安放在碑上,我望着“云氏”两个字,轻轻道:“云姑娘,我走了,此去……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你……”我忽然哽咽了一下,“你别等我啦……”
  说到最后一个字,终于眼眶一热,落下泪来。
  我想了想,又强笑道:“我走啦!”
  转过身行了几步,雪林中忽然传来一声鸟鸣,我循声望去,只见一只不知名的鸟儿冲出重林,划破雪幕。这样的天气,它要去哪里,我不知道。
  我只能目送那鸟儿迎着纷扬的大雪,向天际飞去。
  望了许久,我方缓缓收过目光,只见不远处的树下,有一人执伞立在雪中。
  不知他站了多久,伞上已然落了厚厚一层雪。
  我走近了,那人抖落了伞上雪,又执起来遮在我头上。
  我叹息道:“苏喻……”
  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向来有种水的质感,足够清澈和包容,此刻却泛起了些许粼粼波光。
  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
  我与他各自沉默地下了山,马车复又响起滚滚车轮之声,那座山倒退着离我们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视野里了。
  回程途中,行了不到两日,忽生一事,车队中有一半马匹不知怎的生了痢疾,腹泻不止,我们只得停下来在北国边境一处客栈中休整。
  苏喻虽然是个大夫,对牲口的病却是一窍不通,毕竟若是想给马儿把脉,恐怕有些费大夫。
  几个车夫倒是会一些皮毛,但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好在小沅自小牧羊放马,对牲口这类小毛病很是熟悉,此时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便自告奋勇地去看了,回来只告说是小毛病,已然配了药掺入草料喂给它们吃了,再过十天半个月也就好了。
  而我约莫是那日在雪中呆久了,伤了风寒,只觉浑身乏力头疼不已,兼之在这等天寒地冻的地界,连带着背后的旧伤又犯了,戒了酒和阿芙蓉,除了苏喻每天来为我推拿一番,也没有旁的办法。这种日子自是苦不堪言,我很是委顿地躲在被窝里喝了两天药,也未见好转,横竖睡不着,叫人帮我取来整套账本翻看,权当解闷儿。
  谢时洵来看我时,生平第一次都被我挡在门外——我实在怕将病气过给了他。
  到了第三日,谢时洵似乎有些咳嗽,清涵顿时大为紧张,同苏喻来我房中商议了一番,都觉得此地苦寒,以谢时洵的身子在此地再拖不得,不如将健康的马儿编为一队,他与谢时洵先行,让苏喻留下来照顾我,顺便等小沅治好马匹。之后择取关内一处与他们会和便是。
  我闻得此事,紧张之情不亚于清涵,听完后连连称是,眼下这种情况,已是最好的安排了。
  他们临行前一日当晚,谢时洵来看我,这一次分别在即,我天人交战一番,还是打开了门将他让了进来。
  他坐在床边看了我半晌,呼噜了一把我凌乱的头发。
  我裹着被子向后退了退,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向他蹭了蹭,问道:“你摸摸我,热不热?”
  他依言抚上我的额头,道:“不热。”
  我也心知不热,找个由头骗得他的抚摸罢了,于是“哦”了一声垂下了头,想再躲远些,谁知他的手指却缓缓移过着我的脸颊,一寸寸划过我的耳廓。
  我在这堪称亲昵的动作中阖上双眸,其实我心中是依依不舍的,但是为今之计,也只得暂时分别了。
  尽管我是那么讨厌分离,哪怕是短短十来天。
  想到此处,我取下他的手指握在手中,将他的袖口撩开了一些,抚着他手腕上的牙印,更觉百感交集,讷讷道:“这个……好像消不下去了。”
  谢时洵也看了看,叹道:“是么……无妨。”
  我捧着他的手腕在脸颊蹭了蹭,还是没忍住,在那牙印上轻吻了一下,道:“太子哥哥,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性情变得……温和了好多啊……”
  昏暗暧昧的光线下,谢时洵的黑眸却仍是明亮的,他仿佛觉得我的话很蠢似的,渐渐蹙起眉来。
  他终究没有回答这个蠢问题,只是揽着我的后颈,渐渐凑近了些,低声道:“这里的痕迹,消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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