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侄儿拿我毫无办法(146)
作者:泼莲池
时间:2020-11-20 09:40
标签:狗血
故而就算为这冒失的抓鱼一事偶然风寒,也不妨碍我继续欢喜不已。
我一连喝了几日药,待到痊愈,船已抵达了婆利。
阿宁将我们各处都细细安置打点妥当了,谢时洵便打发他回去照管生意,阿宁拖了几日,终究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便在一日乘上返程的商船含泪离去了。
如此,最后一个故土的熟人也走了。
事实上,从京都府行到东津府码头,这一路走,一路散。
绿雪本是斩钉截铁誓要随我们一同出海的,但是我念着她尚有父兄在世,不忍他们骨肉分离,而且绿雪又未出阁,只怕到了婆利这种言语不通之地,也难寻到如意郎君,于是我好言相劝了一番,甚是废墨,足足写了八页纸。
绿雪初时不依,大哭道:“殿下,我不在你身边,还有哪个知冷知热的来照顾你?你如今又不能说话,到时候下人愚笨偷懒你都指使不动,可怎么好?”
我正色写道:“听说婆利女子也是很温柔知意的……”
见她作势要打我,我忙一把将她的拳头收入掌中,认真提笔相劝道:“绿雪,你已经跟了我十多年,何时为自己活过?如今你也大了,哪有还跟在我身边的道理,留下吧,我托苏喻给你做个媒,去寻个俊俏的小郎君踏踏实实过日子,岂不更好?”
如此这般劝了又劝,还找来她的父兄大嫂一起劝,终是劝得绿雪不情不愿的应了,她一应了,我立马跳上马车,催着车夫赶紧跑,生怕她等下反悔。
十多年的朝夕相伴,我如何能不知她的性子,果然她见状立时就反悔了,不依不饶地追在马车后跑了一阵儿,直到踉跄地跌进驿道尘沙里。
我放下车帘,过了一阵儿才渐渐敛去了嬉笑神情,猛地扑进车厢中那人怀中,无声地掉起泪来。
微凉的指尖划在我的面上,我顺着力道仰头望他,他轻轻凑过来,吻去我的泪痕,用耳语一般的气声道:“明明你也为分离所苦,偏又要摆出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给谁看?”
我一边思索,一边躺在他怀中,拽着他的广袖蒙在面上,心道:换做以往也不至于,只是如今在太子哥哥身边,我总是要忍不住委屈的。
这实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在他身边,我好像变得格外脆弱,却也……极为坚毅。
犹记得我一脚踏进鬼门关时,那碗孟婆汤都举起来了,我正在和鬼差打着商量,耍赖道:“这样吧,我表演个滚刀山,换少喝一口行不行?”
鬼差笑道:“你这少喝一口,是为了记得哪个?”
我深深叹息道:“还能是哪个,还不是我那苦命的太子哥哥,唉,我这下走了,谁来陪他……”
说着这话,我想起了清涵,松了口气,却又活生生呕了口血。
鬼差又笑,道:“你这人当真是出尔反尔,明明你说的是怀玉者与你来世有约,怎么,就因着你早来一步,这话就不作数了吗?”
我被噎得无话可说,正气得哽咽,忽听一人遥遥唤我道:“老九,醒过来,我带你走……”
我怔愣片刻,才知临死前那眼竟不是幻觉,登时“咣”一声摔了孟婆汤,指着鬼差大骂道:“既然谈不拢,我不喝了!放我回去!”
鬼差哪里肯依,与我闹将起来,费了我好大一番力气,才偷了个空儿,挣回驱壳。
这魂魄一落地,我顿时被疼得恨不得再钻下地去。
可是那个人将我揽在怀中,手指极为怜惜地划过我的脸颊,划过我身上每一道伤痕,伴着这样的抚摸,他轻轻唤着我。
如此,我便什么都能忍了。
或者说,如果不是生生捱着这些痛楚,我反倒觉得像假的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全然驱使不动这具身体,就这般挺尸一样躺着,虽然五感俱全,却连眼皮都动不得一下,像是被千钧枷锁困在铁匣中,只能生生捱着胸口喉间的绵长之痛。
有一日,床边有人道:“殿下伤势太重,这毒又被拖了一夜才寻得解法,如今太医院与草民皆已竭尽所能,殿下能否醒过来,唯看他自己能否挺过这一劫。”
声音依旧很温润悦耳,我一听便知是苏喻,就是其中带着许多我从未听过的沙哑和疲惫。
待苏喻被引下去休息,我身边那人轻轻拍着我的脸颊,幽幽道:“老九……你向来是最听我话的,我唤你醒来,你就敢不听了吗?”
我呐喊道:不是的!
心中一急,竟似挣脱了周身的束缚,将这一声喊出了口。
我这一声自觉喊得震耳欲聋,但是屋内仍然寂静,我的视线一寸寸向上望去,只见那双魂牵梦萦的黑眸此刻正怔怔望着我。
我喉咙极痛,却抬不起手去触碰,只能竭力嘶哑道:“我……我听你的话。”
说完这句,喉咙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涓涓涌出来,我只觉疲惫不堪,有心与他多说几句,却再也抬不起眼帘。
我强撑着不肯闭眼,在这只剩一线的视线中,竟然看到这床帷间落了一滴雨。
那雨滴落在我的眼尾,与我的泪混在一起淌入鬓角,紧接着,一滴滴连坠而下,我看着手痒想去抓,刚动了动手指,却被那人一把握住。
在一片慌乱的脚步声与唤人声中,我听到那人缓声道:“老九……做得很好。”
回忆至此,我突然开始疑心,我意识模糊时看到的那雨,是不是……是不是……
一颗心刚悸动起来,忽觉有人拍了下我的腰身。
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睁开,我就已控制不住地唇角一扬,向右微微一滚,在藤椅上让出了个空儿。
谢时洵嘉奖似的在我脸上抚了一下,也在这斜躺下来。
藤椅不算宽,但是我就是爱它不够宽这点,待他躺了,我回身一骨碌钻进他的臂弯中,一连换了几个姿势,终于选了一种挨得最紧的陪他躺了。
谢时洵一手揽着我的肩,口中却淡淡道:“你这狸奴,一天到晚除了睡就是睡,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寐。”
我睁开一只眼睛,睡眼惺忪地望着他,本想反驳两句,但是又觉得阳光太好,晒得我越发懒洋洋,连动唇都嫌累了,故而头一歪,又枕回他的肩头,用唇贴着他的脖颈来回轻蹭。
阿宁办事伶俐妥当,他在婆利为我们寻了一精致院落,虽比不得东宫和九王府,但也大差不差,十分合我心意。
最合我心意的还是这里终年炎热的气候,自打住下之后,我的背伤只在连日暴雨时犯过,其余时候我都仿佛挣脱了这刻在骨子中的诅咒,十分快活。
没了背伤掣肘,像是要一口气把这十多年缺的觉补回来似的,我时常在白天的庭院中一边补眠,一边听着身后廊下那个人所发出的轻微响动。
例如刻意放轻的脚步声,茶盏轻放在案上碰触声,翻书的沙沙声,这一切由他发出的声动,都让我十分安心。
偶尔他也会像现在这般,陪我躺着顺便看一会儿书,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就搂着我小憩一下。
每当这时候,我便不由心生感慨,即便上天坑我这么多次,但还是它亏了,我赚了。
越想越得意,我忍不住手欠,抬手按在他手中书籍上,将他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刚被他轻轻拨开,我锲而不舍地再次覆了上去。
他不动了,只是侧垂下眸子看着我,低低道:“嗯?”
我抱住他的腰,道:“太子哥哥,别看书了,看我,看我!”
谢时舒当真将书放在身侧,专注地望着我道:“看你什么?”
不知是刚睡醒,还是这大好的午后阳光给我晒出了一种微醺的飘飘然,我笑道:“看什么都可以。”
谢时洵在我额头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轻描淡写道:“哪里没看过,天天晚上都脱成那样钻进来……”
我嘿嘿傻笑起来,又狠狠贴着他的衣襟蹭了蹭。
蹭着蹭着,我越发不满足了起来,索性横腿跨在他的腰间,目光一寸寸描绘着他的眉眼,终是压不住色心,贴上去试探着想去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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