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A战猫,被死对头标记了(119)
“他是做了必死的准备去的。不要辜负他的苦心,小江,也不要怨他。”老汪渐渐哽咽,“我想,他大概真的很爱你。”
他大概真的很爱你。
江焕一动不动,呆坐良久,突然哑着嗓子问:“汪队,有烟吗?”
老汪顿了一下,从兜里掏出一盒烟,连同打火机一起递过去。
“不是这个。”江焕木声道,“他抽的是那种蓝色的,长的。”
江焕站起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跌跌撞撞地往回走,停在一个码头工人小卖部前,目光在烟架上扫了一圈,苍白的手指从中取下一盒。
江焕侧身站在摊位前,低头点了一根烟。老汪第一次见到江焕抽烟,心情复杂,拍了拍他的肩膀,沉默不语。
江焕就像站不住一样,摇晃了几下,手扶着树干,在马路边坐了下来。他垂着头,脸上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默默抽着烟,一根接一根,一连抽了小半盒,直到开始弯着腰干呕,最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他会回来的。”江焕垂着头说。
老汪红了眼眶,手指攥紧了他的肩膀。
“他会回来的。”江焕抬起头重复道,一双眸子茫然空洞,“受污染水源的化学处理怎么样了?爆炸工厂的内部人员排查过了吗?陈明远交代了没有?”
老汪喉头滚动,江焕突然站起来,焦急道,“我得去一下警队。路队回来看到这些都没处理完,肯定不高兴,他会说,离了老子你们就不干活了吗……”
“他牺牲了。”江焕走了两步,老汪突然在背后说。
江焕脚步顿了一下,就像在害怕什么一样,突然加快了速度,大步向前走,几乎要小跑起来。
“他牺牲了!”老汪突然提高音量,冲过去一把将他拉开。
“呲——”路过的小轿车一个急刹,嗖地擦着江焕袖口开过。司机惊魂未定地摇下车窗,扯着嗓子骂:“不要命了吗,怎么在马路中间瞎几把走?赶着奔丧呢?”
江焕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司机。他的脸色太过可怕,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吃人一样,那司机吓了一跳,不敢纠缠下去,嘟嘟囔囔地关上车窗开走了。
“清醒一点,江焕。”老汪把他拉到路边,拍了拍他的脸颊,“他牺牲了。路鹤里牺牲了。我们都不愿意相信,但是必须得接受现实……那艘船上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海上搜救虽然没有停止,但内部专家已经下了结论,基本可以认定全部死亡。”
“没有。”江焕固执道,急切地盯着老汪的眼睛,“才四天不是吗?他游泳很厉害的,警校几个游泳项目的记录都是他的,他的3000米游泳记录是41分51。”
老汪咽了一口唾沫,避开他的目光,艰难道:“那是炮弹。整艘船都爆炸了。”
江焕的眼神忽地凝滞,良久,才微微颤动了一下,表情依然木木的。
“回家休息一下吧。”老汪说,“我找几个队员陪你。”
好一会儿,江焕梦游似的抬头,“不,我要去警队。”
“我要去警队。”他喃喃重复着,甩开老汪的手,逃也似的向前疯跑起来,没多久就开始跌跌跄跄,磕绊了几下,一头栽在路面上,然后爬起来,又跌跌撞撞地跑。
警队里全是人,但是鸦雀无声。
浑身都是泥水的江焕,苍白着一张脸从走廊中穿过,突然停下脚步问:“今天的案卷呢?”
他接过警员递来的案卷,像没事人一样,回到办公室,开始哗啦啦地翻。
签完之后,他把案卷放在桌角,头也不抬:“这个需要两位总队级领导签字,别忘了给路队。”
谁也不敢搭话,默默地过来把案卷拿走了。
签完案卷,江焕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开始在过道里走来走去,“嫌疑人呢?笔录呢?结案报告呢?这个月的值班记录汇总表呢?”
他闷着头,一口气处理完积攒了好几天的文件,直在办公室呆坐到了凌晨,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警员们怕他出事,寸步不离地跟着,谁也不敢走。
良久,江焕如梦初醒一般,突然抬起头,“你们怎么不下班呢?”
他谁也没看,自顾自地收拾了办公桌,拿好钥匙和手机,关灯,锁门,打卡,径直下楼。
跟在后面的警员,直到亲眼见他进了家门,才红着眼睛离开。
推开路鹤里家的门,江焕像往常一样换了自己的拖鞋,低着头说:“我回来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连回声都没有。
桌子中央,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江焕走过去,摸了摸,里面是一封信。
他像烫了一样缩回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拆开那封信,而是转身走进了厨房。冰箱冷冻室里,还有路鹤里买的排骨。江焕在冰箱前盯着那包排骨,愣怔不动,直到冰箱门开始报警,才把冻成硬块的排骨拿出来。
他垂着眼睛,站在厨房里,做了一锅排骨汤。家里没有玉米,没有莲藕,也没有红枣,他就做了那样一锅光秃秃、油花花的排骨汤,然后盛了两碗。
冰冷的餐桌上放着两碗排骨汤,突兀地冒着热气。江焕独自坐在桌前,一口一口地喝。
一口,又一口。
怎么这么咸呢。盐是不是过期了。
他一边喝,一边呛咳,到最后几乎干呕了起来。
江焕站起身,走到厨房翻了翻那包盐,看了一眼保质期。没过期,那一定是买到假货了。
他把盐整包丢进了垃圾桶,又回到餐桌边坐下,一动不动地低头盯着那个一口汤都没有动过的碗。
挂钟滴滴答答,窗外风声呼啸。
江焕就这么呆呆地坐着,时不时地望向门口,等着一个永远都不会再回来的人。
良久,仿佛有一个悠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焕的大脑渐渐清明起来。
路鹤里牺牲了。
他不在了。
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一瞬间,强忍了四天的泪水就像开了闸的洪流,忽然毫无预兆地滂沱而下,一串一串,一片一片,扑哧扑哧地落进汤里。
江焕蜷坐在椅子上,眼眶深深凹陷下去,双手抓着头发,喉咙里暴发出越来越大的呜咽声,很快就变成了完全压抑不住的嚎啕,渐渐撕心裂肺,歇斯底里,最后变成了疯了一般的嘶吼。
他的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恍惚间胳膊一拂,桌上的瓷碗被打翻落地,铮然碎裂成片,排骨汤四处泼洒,油星溅了一地。楼下有邻居推开窗户,向上探头,发出愤怒的咒骂。
江焕喝醉了一样摇晃几下,扑通跌坐在地上,牙间咬着脖子上的那枚弹壳,一下一下用额头撞着墙面,直到嗓子哑到完全发不出声音,绝望的呜咽依然在深夜的小屋里泣血般震颤不绝。
眼泪似乎已经流干,空洞的双眼就像干涸的河床,没有焦点地盯着墙面。
江焕蜷着腿躺在冰冷的地板上,一瞬间几乎想爬到楼顶跳下去,让那颗抽痛到窒息的心脏摔成烂泥,让它不要再这样跳动地撞击他每一根脆弱的神经,让它不要再这样无情地撕扯他身上的每一寸血肉。
夜,好长。好冷。
比海水还冷。
他有伞吗?那天的雨好大。
直到窗外东方发白,一只苍白的手哆嗦了半天,终于拿起了桌上的那封信。
——
小兔崽子:
你好。展信佳。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干了一件挺不是人的事,扔下你先死了。
我不敢想,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一想到这个,我的手都抖,字也写不下去。但你给我写了311封信,我总不至于连一个字都不给你留下,就这么拍拍屁股走。
这房子是我买的,贷款还完了,房产证和钥匙在书架上,我没有家人,留给你吧。过几年再卖,附近要修地铁站,会升值的。
到冬天了,给你买了件羽绒服,别臭美穿什么羊绒大衣,哪有羽绒服暖和,挂衣柜里了,记得拿走。跟你的毛衣一个牌子,16800呢,操,也太他妈贵了吧,资产阶级的生活就是腐败。但老子想想,钱留着也没啥用了,就给你买了。妈的,这么贵,给老子多穿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