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泪 上(55)
她可绝对不会告诉孟旷自己刚才偷偷戴她面具了,差点被她发现,可真是丢死人了。
第40章 方铭(一)
孟旷今儿出门还是晚了,尽管她飞快地吃了朝食,时间还是过了卯正。就在她刚戴上面具,提起螣刀准备出门时,却不防一开门就瞧见一个年轻的五城兵马司小将带队站在门口。孟旷诧异了片刻,然后反应过来此人应当就是孟暧口中那位曾解救过灵济堂被流民围困危机的中城兵马司指挥詹宇。
这年轻小将见到开门人居然身着一身锦衣卫制服,仔细辨认了一下还是六品的锦衣卫百户,忙拱手行礼道:
“在下中城兵马司指挥詹宇,前来查看灵济堂四下安防,顺便前来与孟大夫打个招呼。”
孟旷不方面开口说话,做了个手势让詹宇稍等,又返身回药房,去喊正在做开店准备的妹妹。孟暧忙出来与詹宇打招呼:
“詹指挥?这一大早真是辛苦了,我一个小药铺还劳您每日前来巡查,其实您不必如此劳烦的。”孟暧说道。
“孟大夫说客气话,我每日恰好路过这里,打一下招呼也不费事。啊,若是打扰您了,那我可真是不好意思了。”詹宇笑着说道。
“瞧您说的,您护着咱们周边的安防,我们感激都来不及,怎么能说打扰。您吃朝食了吗?要不要进来吃点?”孟暧问。
“多谢孟大夫,在下吃过了,咱们巡防是职责,此前我失职,差点害您这里出了事,无功不受禄,不敢问您讨要吃食。”
妹妹与詹宇说话时,孟旷就在边上看着。她总觉得这个詹宇瞧妹妹的眼神不对劲,一股黏糊劲儿。你巡逻就巡逻,怎么还天天地敲灵济堂的门?搞得妹妹不招呼你都不好意思了。
“啊,我还没问,这位是……”詹宇看向孟旷。
“这位是家兄孟旷,于北镇抚司任职。”
孟旷起手一揖,神色淡淡。詹宇仔细打量她,见她手中提着的双首刀形制奇特,北镇抚司……修罗面具……又姓孟,他脑海中猛然想起近些日子在京城中开始广为流转的一则传言,说是锦衣卫十三太保这两年又出了一个煞星,戴着遮住下半张脸的修罗面具,出手狠辣无情,十足可怖。虽是陪列末席,可身手、能力皆极为出众,甚至受到圣上赏识。只是资历尚浅,假以时日,必然要领军锦衣卫。届时锦衣卫可能会成为更加恐怖的鹰犬,整个京城的达官贵人们都心有戚戚。
“敢问,您可是大名鼎鼎的‘螣刀修罗’孟十三?”他拱手问道。
孟旷点了点头,随即打了个谦虚的手势,表示此乃虚名,自己配不上。孟暧从旁翻译给詹宇听:
“兄长说她不敢承此虚名。”随即她解释道,“家兄下颌受过伤,颞颌惯性脱臼,所以总是戴着面具承托下颌,她不方便说话,还请见谅。”
“是在下唐突了,今日能得见孟十三一面,实乃幸事。十三爷是不是要出门公干?那在下就不打搅了,这便告辞。”詹宇瞧上去倒是没有被十三太保的威名吓住,神色自若,还流露出几分对孟旷的好奇。
孟旷做了个请送的手势,便目送詹宇带队离去。等人走远,她低声询问妹妹:
“这人每天都来?”
“是啊,礼数是很周全,可总有些婆婆妈妈的感觉,每天都来也挺烦人的。”孟暧显得有些无奈。
“能应付且应付罢,但要注意莫要随意让他入屋,家中毕竟不便。”孟旷叮嘱道。
“我省得,我就是客气一下,这个人还是挺上道的,就是不知道他为什么每天都要来敲门。”孟暧道。
“怕不是对你起了心思。孟大夫,你也是大姑娘了,长得又如此标志,有年轻男子追求不是很正常吗?”孟旷打趣妹妹道。
“呸,就听你瞎说。”孟暧红着脸啐道。
“得了,我得空查一查这个詹宇,若是会惹麻烦,我会处理,你就不必忧心了。今儿在家里照看好她,我回来后再计划一下该如何帮她。”
“你不会……”孟暧吓了一跳,她以为姐姐要把詹宇给处理掉。
“唉,想到哪里去了,不会的。好了,我走了,晚膳前会回来。”孟旷摆了摆手,便出了家门,沿着家巷往外街上走。却不曾想刚出了巷口,就一眼望见郭大友站在街边不起眼的角落里,向她招了招手。
孟旷暗暗心惊,心道郭大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不成他一直在监视家中?她迈开步子快步来到郭大友身侧,便听他低声道:
“十三,你们家有不少人在暗中盯梢啊。”
“!?”孟旷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就见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卖油茶的摊档,有个裹着幞头,穿了一身灰布衣衫的男子坐在那里吃油茶。
孟旷表示不解,因为她看不出那男子有什么特别,郭大友解释道:“刚刚就在那里,坐着一个武将模样的人,三四十岁年纪,他身上那身衣服是盔甲下的罩衫,还裹着戴盔帽专用的头巾,一看就是兵马司的,估摸着应当是中城兵马司,其他兵马司就跑得太远了。这人坐在那儿吃油茶,吃了好久,一直盯着你家,后来见你出来,和那个年轻的兵马司指挥打招呼,他就立刻离去了,鬼鬼祟祟的,形迹十分可疑。”
孟旷的第一反应就是曹光,由于清虚和妹妹都向她着重提醒过曹光此人不怀好意,觊觎穗儿。所以她心中对此人一直紧着弦,此刻她更是把此人上升至威胁的程度了。
“还有那儿……”郭大友又指了指另一头远处街边一连串买卖小摊中的空档处,道,“方才那里有个卖鱼的老翁,看上去不对劲啊。白胡须像是粘上去的,斗笠一直压得很低遮着脸。鱼看着都不新鲜,对边上买鱼的人爱搭不理,视线一直盯着你家。你一出来,他就走了。”
孟旷蹙眉,心道莫非是方铭的人,接到穗儿的消息后,来这里寻找穗儿的?
郭大友笑了笑,拍了拍孟旷的肩膀,道:“看来,有必要调整一下咱们的调查方向了。既然你们家附近有这么多盯梢的,这可真是他们主动拆了线头递给我们,顺着这些人,总能找到那宫女李惠儿的根源。”
孟旷心中发紧,她就知道郭大友把穗儿一直留在她家的目的绝不单纯,眼下看来,他就是为了等待穗儿背后的人寻到孟旷家。穗儿在她家三天了,郭大友果然不费功夫地等到了盯梢的人。
孟旷打着手势询问:今天我们不去兵部了吗?
郭大友笑答:“兵部不急,我昨夜在添香馆盯梢郑国泰,碰巧遇上了兵部尚书石星,坐在一起聊了会儿。兵部的情况说复杂很复杂,说简单也很简单,总之不着急。今儿午前,咱们要入宫,圣上召见。这次是点名要见我,同时也点了你。之后,我想留在宫里查一查那宫女李惠儿的事,尽量不要打草惊蛇地查。如果之后还有时间,咱们去一趟添香馆,我有些事儿要问一问那里的姑娘。”
添香馆乃是京城最负盛名的秦楼楚馆。京城中有不少妓巷粉区,勾栏胡同、本司(教坊司)胡同、演乐胡同、粉子胡同、东院西院等等。勾栏胡同在东四牌楼附近,与南新仓不远,而添香馆就在勾栏胡同中最好的位置,传闻其背后大东家就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潞王。潞王虽然已于万历十七年离京就藩,但其依然在京中留有不少产业。秦楼楚馆历来为文人墨客聚会之地,更是有不少朝中官员出入此处,各类机密消息都在此处隐秘流传,乃是锦衣卫经常会去探听情报的去处。
孟旷心头愈发紧张,今日就要入宫查穗儿的事,孟旷实在担心穗儿很快就要暴露了。穗儿偷偷出宫这些日子,宫中似乎没有任何动静,皇帝也好像对此完全不知情。孟旷不知道如果郭大友知晓穗儿是皇帝看中的人,他会怎么做,他会不会将穗儿重新抓回宫中交给皇帝?以他对皇帝的忠心,这可能性非常大。即便他不交还给皇帝,以他心思之深沉,必然也要利用穗儿做一些打算,怎么想,这都绝不是好事。
她必须得想个办法阻止郭大友查明穗儿在宫中的经历,同时还不能暴露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