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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83)

作者:来自远方 时间:2019-12-30 10:55 标签:强强 重生 天之骄子 穿越时空

  吴太妃先是发愣,继而轻笑。
  王太皇太后始终没有放开她的手,陪着一起笑。
  笑到最后,两人都流出眼泪。
  “好,真有那日,我必亲自执起廷杖,痛快一回!”
  弘治十八年十一月辛亥,英国公张懋、兵部尚书刘大夏奉敕简阅京卫操演。
  是日,天子亲临演武场,内阁首辅刘健,次辅李东阳和谢迁伴驾。翰林院侍读杨瓒,侍讲谢丕得幸随驾,立于台旁,一同观操。
  留守六十八卫俱上名册,由都督府及兵部筛选,择精锐六万三千五百七十人,分作五营,各领以把总指挥,习操听用。
  以武定侯、怀宁侯、南和伯、永顺伯、长安伯为坐营官,分掌万余人。
  依天子意,分拨三千营及神机营千余人,仿照太宗皇帝征讨草原战阵,分批操演。
  演武场四周,由羽林为、金吾卫、锦衣卫等分别把守。
  演武场中,五营军官着甲胄,百户着皮甲,总旗之下俱为袢袄,分枪兵弓兵列阵。
  旗帜烈烈。
  鼓声中,百余架战车推出,车上架铜铸火炮,随旗官号令点火。
  炮声隆隆,大小铁球飞出,暴雨般砸中预先排好的草人,腾起一片浓烟。
  “令起!”
  鼓声更烈,五营官军臂缚彩带,由把总指挥率领,变换战阵。
  五名坐营官均是黑色甲胄,横刀跃马,冲在阵前。
  距离虽远,杨瓒仍能一眼认出顾卿。
  黑甲红缨,银枪骏马。
  两营相遇,监枪官率先发令,排枪之后,手持重兵的骑队自两侧冲出,刀棒相击,金戈之声恍如雷鸣。
  看到骑兵手中的武器,杨瓒揉眼,再揉眼。
  近两臂长,前宽后窄,沿顶端楔入数排尖钉,光是看着,就觉煞气逼人。
  按照太宗皇帝阵图,此乃骑兵利器,每遇敌寇,必所向披靡。
  杨瓒不再揉眼,嘴角抖了两抖。
  非常人行非常事。
  永乐大帝不愧为杀遍草原无敌手的猛人。
  先是战车火炮,紧接一阵排枪,其后直上狼牙棒,是个人都受不了。
  只可惜,战阵虽好,操演的官兵早非当年。阵中所用的“重兵”,皆以木头制成,刷上黑漆,挥舞起来颇有几分气势,实际全无半点杀伤力。
  杨瓒都能发现不对,何况朱厚照。
  随战阵操演,原本脸膛通红,激动不已的朱厚照,兴奋渐消,脸色越来越黑,大有一黑到底的架势。
  
  第六十二章 一起跳坑
  
  未时中,操演过半。
  演武场中,鼓声仍隆,号角四起,杀声震天。
  高台之上,朱厚照脸色黑沉,单手扣住玉带,狠狠咬牙,声音几乎从牙缝间挤出。
  “这就是六十八卫精锐,拱卫神京的京军?”
  骑兵照面,刀锋都未交错,便齐齐坠马。
  步兵交锋,嘴上喊得热闹,虚晃一枪,就地滚倒。
  先时,以制造兵器为由,兵部请延迟操演。朱厚照痛快答应,以为准备充分,必可重现太宗皇帝军阵的风采。
  结果呢?
  所谓的“重兵”,全是木头!
  所谓的精锐,五成弱兵!
  随操演进行,朱厚照的拳头越攥越紧。
  要钱,他给。
  要人,他给。
  要延迟,他也点头同意!
  到头来竟是这般?
  欺负他年纪轻,不知事,没随父皇简阅过十二营演武?这哪里是操演,分明是是在演戏,糊弄他!
  “够了!”
  见两名把总纵马相击,长枪刚刚擦边,便大叫一声,争先恐后“落马”,怒火终压抑不住,朱厚照当场爆发。
  “朕今日当真是长了见识!”
  留下这句话,朱厚照袖子一甩,转身走下高台。
  演武场中,官军仍一心“交战”,压根没有注意到,天子怒气冲冲走人。
  内阁首辅刘健眉头深锁,转向兵部尚书刘大夏,正要开口,被李东阳从后拉住。谢迁同刘大夏颇有私交,却无法帮老友说话。
  哪怕不知兵,不通晓军事,只要长眼睛,都会发现演武中的猫腻。
  “刘尚书,好自为之。”
  刘健脾气火爆,纵有李东阳调和,仍丝毫不给刘大夏面子。
  京军六十八卫,号称精锐尽出,却成一场闹剧。
  先时宣府兵情告急,兵部一力主张从大同太原调兵,主因是否在此?
  话将出口,又被李东阳拦住。
  无论如何,刘大夏是先帝托付的重臣,巩固边防有功,几番推举能臣,在朝中极有威望。纵然是内阁首辅,也不好当着在场文武和六万京军,让他无法下台。
  更重要的,内阁首辅和兵部尚书吵起来,实在不像样。
  朝堂且罢,演武场上口舌争锋,传出去,难免流言四起,令士庶笑话。
  “希贤兄,京卫如此,实非时雍兄之过。”
  京军疲弱,训练无法,不是一朝一夕形成,也非眨眼之间即可解决。当下要务,是规劝安抚天子,消去雷霆之怒。
  李东阳劝了两回,刘健依旧怫然,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期间,台上文武无心再看操演。
  演武官兵实在不争气。
  即便坐营官均是功臣之后,知兵善用,奈何闹剧已成,再多的努力都是白费。
  未时末,最后一声鼓音落下,旗官挥舞令旗,喊杀声为之一停。五营军卒,多数竟站立不稳,歪着头盔,拖着腰刀,浑似打了败仗。
  此情此景,不提内阁三人,刘大夏亦是瞋目切齿,火冒三丈。
  五名坐营官翻身下马,一个赛一个脸黑。
  领着这样的兵,怎么打仗?
  不等遇到鞑靼,单是操练就会倒下一半。
  武定侯老成持重,只摇了摇头,并未多言。怀宁侯同南和伯手按长刀,怒气难掩。永顺伯直接抄起马鞭,对着几个披着甲胄坐在地上,好似没有骨头的将官狠抽。
  这些人的祖辈,都曾跟着太宗皇帝南征北讨,立下赫赫战功。不过几代,竟是凶狼变作绵羊,如此不堪用!
  长安伯没有发怒,也没拿鞭子仇人。
  秉持锦衣卫的一贯作风,冷着表情,收刀回鞘。行至一名肩扛“重兵”的百户身前,提起长腿,狠狠就是一脚。
  木质的狼牙棒当即四分五裂,成了碎渣。百户随之栽倒,半晌爬不起来。
  此举实在出人预料。震慑住演武官军,也让其他四名坐营官挑起眉头。
  顾卿大步走到高台前,见天子不在,唯有云伞交错,视线扫过杨瓒,微顿两秒,继而向台上抱拳,话不多说,直接转身走人。
  演武结束,天子已走,多留无益。闹剧如何收场,与他何干。
  至于台上文武会如何想……
  总之,没谁会想不开,脑袋塞棉花,主动找锦衣卫麻烦。
  顾卿走后,武定侯、怀宁侯、南和伯、永顺伯陆续离开。永顺伯向来和刘大夏不对付,临走之前不忘嗤笑两声,嘲讽之意尽显。
  兵部向户部要了多少银子,从天子内库也没少搬。
  这出闹剧,他倒要看姓刘的如何收场!
  场中指挥把总面面相觑,都道不好,却是毫无办法。
  杨瓒同样想走,奈何诸位大佬不动,只能继续罚站。
  至天空开始飘雪,刘健方才发话。操演简阅完毕,群臣可离。
  只不过,观看操演的文武能走,参与演武的官军仍要留在校场,不站足两个时辰,不许离开。
  “刘阁老,雪渐大……”
  “恩?”
  刘健眯眼,求情的官员立即闭上嘴,不敢多说。
  兵部尚书刘大夏没有离开。
  绯红色的锦鸡补服,立在漫天大雪中,格外醒目。
  “京卫训练无法,苟安懈怠。老夫觍为兵部尚书,愧负天子,愧对黎民!”
  话落,刘大夏撩起袍角,面朝弘治帝泰陵方向,跪在雪中,额头触地。
  “刘尚书!”
  “刘司马!”
  兵部左右侍郎上前,合两人之力,仍拉不起刘大夏。只得狠狠咬牙,撩起官袍,陪刘大夏一起跪。
  “我等愧负圣恩,愧对先皇,有负今上,万死难赎!”
  两人齐齐叩首,眼圈泛红。
  北风呼啸,雪花漫天。
  演武场中寂若死灰。
  片刻之后,铠甲顿地声骤起。
  把总指挥,千户百户,总旗小旗,六万兵卒俱绷紧双颊,面泰陵而跪。
  满目银白中,红色的袢袄,黑色的甲胄,仿佛点点血斑洒落校场,终汇聚成河。
  演武场外,锦衣卫、羽林卫、金吾卫无声退去。
  演武场中,六万余人跪在雪中,迟迟不起。
  闻听回报,李东阳微微叹息,示意家人不必撑伞,负手立在轿前,遥望阴沉沉的天空,脸上闪过一抹忧色。
  杨瓒不够级别坐轿,只能戴上雨帽,同谢丕一并步行。
  “谢兄可大好?”
  “小病而已,累得贤弟牵挂。”
  谢丕轻笑,脸色仍有些白,精神却是不错。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话,刻意避开演武场中所见,话题绕得有些远,时而答非所问,话不对题,也是一笑置之。
  申时正,杨瓒回到翰林院。
  走进值房,正想唤文吏送火盆,忽见丘聚急匆匆行来,二话不说,只让杨瓒快些随他进宫。
  “天子召见,杨侍读快些!“
  天子召见?
  杨瓒挑眉。
  看丘公公的样子,十有八九,朱厚照正在发火。
  挠挠下巴,天子气不顺,乾清宫的中官必到翰林院。
  该叹气,还是该感到荣幸?
  想归想,天子有召,终究不能耽搁。
  放下手头事,向对面值房的谢丕打过招呼,杨瓒戴上雨帽,披上罩袍,随丘聚离开翰林院,直往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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