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急急如律令(129)
但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是假话。
江也又不想让岑黎玊看出来他有点伤感,总觉得这种事被人看出来很没面子。他便故意道:“茶凉了,我再给你煮一壶?”
岑黎玊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戳穿江也的心思,点了点头。
“行,不知道郭副将的茶叶放在哪里……”他说着起身在旁边几处柜子找了找,放茶叶的盒子放在最底层,江也揭开盖,里边已经没多少了,闻着倒像是好茶。他提着茶壶顺手把里边剩下的倒在帐子外,又添了新茶叶进去。
江也把茶盒盖好再放回柜子底层,也不知道是郭林充把柜子塞得太满当,还是他塞的方式不对,居然没办法原样放回了。
江也莫名其妙地跟柜子较劲起来,岑黎玊看着他蹲在地上摆弄的样子,心情倒是略微地好了起来,随口道:“你这模样跟真魏大哥有点像。”
“我像他?怕不是瞎了?”江也下意识反驳,话刚出口他又察觉自己好像对皇子这么说话是大不敬,连忙解释道,“不是,我意思是,魏麟那么丑,我比较好看。”
手上茶叶盒塞不进去,也给江也弄烦了,他伸手进去想把里边东西腾挪开些,谁知道往里边摸,竟摸到一块软软的东西。单单从手感上来判断,应该是绸布,江也想起郭林充那点爱好,说是女人的肚兜都有可能。
不过谁会把相好的肚兜随手塞在柜子里啊,这也太草率了。
带着些好奇,江也把那软软的东西整个拿出来。
果真是一块绸布,用来包裹着什么东西。他顺手揭开,里边是块玉佩。
那玉佩不像女子用的,玉倒是不错。江也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下边浅蓝色的吊穗,十分精致特别。
“那是什么?”岑黎玊问道。
恰好江也的背影挡住了大半,岑黎玊看不见他手里的东西,只看得见江也仿佛对那东西很有兴趣。
“这是……”江也本想回答是块玉佩,却突然想起他见过这个吊穗——三年前在曹仲身上,见过这个吊穗。
“什么?”
“没什么,郭副将相好的肚兜。”江也回答道。
他把玉佩塞进自己裤腰带里,把那块绸子放进去,再几个盒子都胡乱塞在柜子里,赶忙提着茶壶向外走去:“我去煮茶。”
第117章
薛子钦脸色铁青,也没往住处回来。薛长峰在那边,他其实也不想跟薛长峰住在一起,总觉得有些别扭。他在军营里走了几圈看着像在巡查的模样,实则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事情,烦得要命。
“闵秋呢?”薛子钦走着走着,抓住旁边一个小士兵问道,语气之凶恶,让小士兵当即吓得说话都说不利索了:“闵、闵副将,在、在那边巡查!”
“给我把人叫来!”薛子钦顺手把人退了出去,士兵一个趔趄赶紧走了。
他就站在原地等着,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闵秋喊来。平时军营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尤其是些繁琐的事宜,他都一股脑的甩给闵秋去办,现在虽然没什么事儿,但就跟习惯似的,想看看闵秋在干什么。
没过多久,薛子钦就看见小士兵领着闵秋过来了。闵秋见着了薛子钦的人,脚步放慢了些,那小士兵估计是害怕了,赶紧跑了。
“将军找我?”闵秋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倒是见惯了薛子钦不高兴的样子,加之今日的事情,他虽然没有目睹,但这次跟西溯交战,军营完全交给了他在打理,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此事呢。
此时见着了闵秋,薛子钦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才好了。
薛子钦张嘴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看着闵秋满脸的疑问,他因打算说话而带起的手,干脆拍在闵秋肩膀上,突然憋出句:“辛苦了啊。”
“???”闵秋更加疑惑了。
薛子钦硬生生把自己在岑黎玊那儿受的火气给憋住了,强装无事发生,边说话边带着他在军营里漫无目的地走动起来:“你今晚住哪儿啊?郭林充今晚住哪儿啊?”
“我?”闵秋整个人都很惊恐,薛子钦居然会主动来问他们今晚的生活情况,这是在关心下属吗难道,“我住周潇那儿啊,郭林充自请在将军帐执勤去了。”
“自请?跟谁请?”听见这话,薛子钦面色突然一变,眉头微微皱起道。
“不是跟将军你么?”闵秋反问道,“我刚才见他在那边,顺嘴问了问,他是这么说的。”
“哦?”薛子钦朝将军帐那边遥望了一眼,不过其实他们现在的位置,根本看不到那附近的情况,“也行吧,免得出了什么岔子。”
闵秋望着薛子钦的侧脸,又问:“嗯……所以将军找我有事儿?”
“没事。”薛子钦转过脸跟闵秋对视,也不知是不是平日里就对闵秋大小声惯了,瞬间又觉得烦躁起来,“没事我不能叫你?”
“呃……”
“呃什么呃?”
“嗯……”
“啧,”薛子钦越看越觉得不爽,“你这么欲言又止的,什么意思?”
闵秋想了想道:“所以将军找我干什么?”
闵秋翻来覆去就这个问题一直问,老实说薛子钦也就是下意识把人叫过来,哪有什么正事要找闵秋,现编也编不出个什么看起来比较真实的理由,薛子钦的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
沉默说来就来,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半天没讲话。
薛子钦有点受不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尴尬,终于挤出两个字:
“喝酒。”
“将军不是不喝酒吗?”闵秋疑惑道。
“那本将军今天就要喝,是不是不行?”薛子钦道。
“将军,现在还在战事期间啊……”闵秋说着,薛子钦的脸色越更不好了,看得闵秋有点背后发寒,他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现在也没得酒啊。”
薛子钦垂下眼帘想了想,道:“钟倚有。”然后便顺手勾着闵秋的肩膀,暮花天朝钟倚那边走去。
“偶尔本将军也有跟手下同吃同饮的兴致,知道么。”
“知道……”
“你能不能多说俩儿字?”
“知道了,将军。”
“这才对嘛。”
薛子钦突然来了兴致要喝酒,苦的可是钟倚。他跟他小徒弟白天照顾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员,这会子刚躺下准备休息,薛子钦连招呼也不打地就冲进了营帐里。
“钟倚,酒给我。”薛子钦说着上手就去掀钟倚的被褥。
“干什么干什么?”钟倚惊慌地喊道。
罗晏生刚睡着,被这声响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望着面前两高大威猛的身影。然后就看见钟倚被弄下了榻,接着是暗格被掀开时木板咯吱的声音,然后两个人就不知道抱着什么东西走了。
钟倚骂骂咧咧了好几句,又回到床榻上,这才看见罗晏生半起身地看着自己,气就往他身上撒了:“看什么看?!睡觉!”
……
闵秋酒量是不错的,但是闵秋也知道,薛子钦酒量不怎么样。
薛子钦本来就不太喝酒,往常里庆功,薛子钦也就是小酌两杯意思意思,这么喊着他一起喝酒,还真是第一次。也因为这事情的反常,搞得闵秋有点不知所措,他稍稍回忆了一下过去薛子钦不高兴的时候会干些什么,想来想去无非是去打打猎,找找自己麻烦之类的,像今天这么要求喝两杯,还真是第一次。
薛子钦带着他随便找了个燃着火堆的空地坐下。原本那处还有两个小兵在闲聊,见着将军和副将一并过来,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薛子钦暗暗感叹了句手下的人个个都还挺懂事的,然后一把扯开酒坛子上的封盖,扔到一旁,一点也没打算留下点的样子,提起坛子哗啦啦喝了一大口。
闵秋看着他那样子,搞得跟要不醉不归似的,有点惊讶,但也跟着揭开封盖喝了一口。哟,闵秋是真没想到钟倚那儿藏的酒,还真不赖,他想着又再喝了两口,完全沉浸在美酒带来的快意里。
“你说有的人怎么就翻脸那么快呢?”
两人本来坐在火堆边喝酒,闵秋专心在品钟倚私藏的好酒,薛子钦突然开口,把他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就看见薛子钦的侧脸。薛子钦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盯着燃烧着的火,眸子里印出跳动的火光,脸上若有若无地带着点红。
也不等闵秋回话,薛子钦接着道:“明明以前很可爱的,现在怎么感觉那么怪。”
“将军是说……九皇子?”闵秋试探地问道。
可谁知道,薛子钦看着像是来找闵秋唠叨的,却压根只是想自言自语。闵秋提问他也不答,自顾自地往下说:“你说人得受什么打击才能变这样?他好好呆在宫里,母亲又是宠妃,谁能拿他怎么样?”
虽然没回答,但闵秋也听明白了,薛子钦就是为九皇子的事情在烦。
薛子钦说着又喝了几口酒,仿佛他心里藏着的事情只能借着酒后才能言说一二。闵秋没答,拿起坛子直接在薛子钦提着的酒坛上碰了下,发出清脆的声音。薛子钦正喝着,斜着眼,眼神复杂瞥了闵秋一眼,再放下酒坛道:“老头子收养我,我是该感激,但我也想不明白,都带着薛家的血脉,为什么辅佐三皇子。我宁肯辅佐他。”
薛子钦并没有说,闵秋刚才的举动,让他心里久违地泛起一阵暖意。
其实越是天天待在一块出生入死的兄弟,越是容易忽略这种朝夕相处的情意。闵秋不去深究事情的原貌,不去深究他为什么这么不开心,而是提起酒坛跟他碰一下……这简单动作里所包含的,是这么多年的互相扶持与信任。
“无论政局如何,我是跟着将军的,今后也是跟着将军的。”闵秋轻巧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