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急急如律令(82)
“其实那也不算是救命之恩,是你自己跟过来的。”江也说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样了,”魏麟回忆起当初的事情来,“反正我知道当时我若是睡过去了,就不会再醒来了。就快要合眼的前一刻,就看见你撑着伞走过来,也是不知为何,伸手去抓你的衣裳……我想的是要是被打死就打死算了。”
“那真是抱歉啊,让你失望了。”江也听见他说的话,觉得有些好笑。
误会来的莫名其妙,解决的也莫名其妙。
没人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也没人给这段关系做一个定位。像是他们莫名其妙的开始,又莫名其妙的疏远,最后莫名其妙的重归于好,还有一个莫名其妙的拥抱。
“我这一辈子最亲近的人就是你了。”魏麟说道。
江也却想到了别的,开口问道:“想你娘了?”
他以为魏麟会回答是或否,谁知道魏麟把目光从星辰上收了回来,认真地问道:“为什么突然骂人?”
“啊?”
“居然对我说脏话,太没素养了。”说着他还惋惜地摇了摇头,像是江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般。
“我就说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今天就来跟你讨论下什么叫素养!”说着江也就撸起袖子,作势要打魏麟。
魏麟却贱兮兮地笑起来,边笑边跑:“打不着,打不着!”
江也不想去追究那个突然正经的拥抱,也不想追究魏麟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曾经他也有好奇魏麟的身世,也会烦躁魏麟为什么看上去像是瞒了他很多事。
如果就这么相处会让人感觉到快乐,那为什么还要在意别的呢?
第74章
没过多久,立了秋。
一到秋天,西溯便会找机会在黔於边界打劫来往客商,若是机会适宜,还会进城去抢。这种事情北方军驻守多年,早已经了然于心,西溯什么时候会来,什么时候遇上天灾收成不好还会多来几次,他们都一清二楚。于是乎,一到这种时候,成天按部就班的北方军也会显得更加谨慎起来。
虽说北方军人多势众,整一万驻军,可那西溯人也不少,再加上东鸣在旁边也虎视眈眈,恨不得找机会来分一杯羹,谁也料不准他们要来多少人,要闹多大规模。
而秋天这场抢粮,他们都称作“打秋风”。
这日薛子钦喊了几个副将过来讨论此事,军营里的老兵一看便知道是在商量对策,大家心里都有数,又要到拼命的时候了。
可江也打秋风这个事情浑然不知,只觉得入了秋后,军营里气氛都凝重不少,全然不似之前那般,虽然每日训练不断,却很松懈。
他二人最近轮到值夜,都睡到下午才醒来。
魏麟还在稻草垛上躺着,江也迷迷糊糊听见帐外有人在说话,说话都说不太清楚,顺嘴问道:“最近怎么大家都紧张起来了?”
“打秋风呗。”魏麟不以为意地说道。
“打秋风是什么?”
“就是有群快要饿死的乞丐要来抢粮食了。”
“乞丐靠抢那就不叫乞丐了。”
“我就这是个比方知道吗?”魏麟说道,“北方军总不可能就是住在这儿看风景的吧,总要防着外族进犯,抢粮之类的事情。”
“那为什么秋天来?”两人在一起时日已长,江也要面子的程度随着相处时间越来越长而淡了下去。他对这些东西还真是不知道,可魏麟往往都知道,他想着君子就该不耻下问,所以也不再别扭什么,反正是下问,又不是讨教。
魏麟撑起双手伸了个懒腰,声音还有些慵懒地耐心给他解释:“边关部族,没有城池,也不懂精细的商贸,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冬天没东西吃啊,所以干脆来抢我们这种有储粮的。”
“打得过吗他们,这也太不自量力了。”江也的语气中有些不屑。约莫是因为他生在这泱泱大国,骨子就觉得边关部族,不足为患。
“打不过人家可以骚扰啊,反正抢到一点是一点咯。”魏麟边说着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背对着江也,“我再睡会。”
“哦。”
话分两头,薛子钦在将军帐里坐在,堂下四个副将都站在一旁,神情严肃。薛子钦手里拿着茶杯,也没往下面四人身上看,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倒是闵秋率先起了头:“将军,又到了这个时候了。”
“我知道,不然叫你们来做什么?”薛子钦反问道。
闵秋平日里也是被薛子钦怼习惯了,现下倒没什么感觉,继续说道:“斥候已经安排出去了,其他的事情将军打算怎么安排。”
薛子钦笑了笑,那笑容倒是很正常,不是冷笑,也不是捧腹大笑,实在要说,大概就是微笑。可微笑出现在薛子钦的脸上,事情本身就显得不正常。堂下四个人有点慌,都看着薛子钦,等待发话。
可薛子钦就是不说话。
那气氛诡异得不行,单陌有些耐不住性子,开口打破了沉默:“要么还是按大将军的规矩来?”
薛子钦闻言,喜上眉梢,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这你说的啊,不是我不以身作则,本来老头子就定了规矩,你们也觉得那规矩好是不是?”
“……”堂下四人都不吭声了。
单陌真想抽自己一耳光。薛子钦方才的微笑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挖坑等他们四个跳呢。
照常理说,薛子钦突然成了北方军的将领,这次西溯来打秋风,正是他表现的机会,怎么着也得亲自率人出击,打得西溯人找不着北才好。但北方军浩浩荡荡一万余人,对付西溯一直是安排一个师上。原因很简单,就算是为了好过冬,西溯也不可能倾巢而出,而北方军一向是兵强马壮的代表,对付这种像是例行公事般的抢粮活动,几个将领也说不上十成十的上心。
于是这率兵阻击的活,就变成没什么意义的活动,谁也不想往自己身上揽。本来在军营里乐得清闲,能偷懒大家还是想偷懒的。
薛子钦笑着对堂下四人招招手,示意他们过来。
周潇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样,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第一个走到薛子钦面前。见着周潇走过去,郭林充也跟上去。转眼间四人围在薛子钦的几案前,只见薛子钦早就有备而来,从几案下面拿出了五根竹签。
“涂了色的中奖啊,快点。”他将涂色那头藏在自己手心里。
以前薛长峰都是直接下令安排的,像薛子钦这样抽签决定,真不知道是这人太过随便,还是太信任手下几位副将的实力。
倒是没人扭扭捏捏,各自随手抽了一根,然后又
将竹签亮出来。
那根用墨水随意涂黑的竹签在郭林充手上。
郭林充看着竹签摇摇头:“哎,时运不济。”
“说什么鬼话呢?”薛子钦的语气陡然严肃起来,“为保边境安定,派你率兵阻击西溯,这是光荣!”
真有脸说啊……听着这话,郭林充在心里默默回了一句,可明面上他是一点都不敢说出来,还得点点头,回答道:“对,将军说得对。”
“那就这么定了,如果没有异常,今年阻击的事情就郭林充去办了。”薛子钦心情大好,语气都柔和了不少。
周潇看着他有些想笑。
薛子钦的曾经,他倒是还知道一二。虽然他呆的时间不如单陌那样久,可也知道薛子钦曾经受人欺凌的事。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这军营里一直呆着的人可不少,大家传来传去,背地里都有好几套说辞,无非就是过往那些事。
可薛子钦的脾气,跟大将军是真的很像,以前灰暗的日子仿佛对他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单陌见着郭林充揽下了这差事,眼角都笑出了皱纹,将竹签交还给薛子钦后,还有些同情的拍了拍郭林充的肩膀:“小郭啊,人不够尽管说,我肯定支援你。”
“谢谢您了……”郭林充哭丧着脸说道。
眼见着阻击西溯的事情就这么跟闹剧似的说完了,闵秋干咳了两声,像是有话要说。闵秋的性子薛子钦可清楚得很,但他也最烦这个,最烦闵秋说个什么事情总像是要有个前言似的,简称婆婆妈妈。
“有话直说,没话出去,没事做去打猎也行,刚好我馋了。”薛子钦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句“去打猎”当然是随便说说的,闵秋那干咳一出来,薛子钦就知道他肯定是有事要说。
“将军,前些日子派去调查辅佐芜渠王的穗国名将身份的人送信来了。”
“哦?”
几个人又坐回堂下,就剩闵秋站在薛子钦面前,汇报着。
事情一件接一件连环发生之后,薛子钦就觉得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但刺杀薛长峰的两名刺客都当场死了,要查也查不出什么东西,他思前想后决定从穗国大将那边入手——从函州到湘城,这连串的事情来得蹊跷,也来得紧密,既然这边无法查证,不如换一头来。
“那穗国大将,就是曹仲。”闵秋说道,“曹仲的背景也查了,但是可惜只能查到四年前开始,再往前就一点消息都没有。”
“接着说。”
“四年前曹仲在穗国突然受到穗国四王爷的重用,立下不少功劳之后被举荐到穗国皇帝那里,短短四年,就在穗国赫赫有名。据说文韬武略,都是惊世之才。函州的事情乃至芜渠进犯都是他一手谋划的。”
“那这个曹仲还真是算得上个人才。”薛子钦垂着眼帘说道,“既然四年前就已经身在穗国,怎么会从晏州从军混进来?”
“这个事情还真是没有头绪,几番查探也没有确切消息,我去查问过晏州的情况,他是自发参军,祖籍写的湘城,家住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