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急急如律令(77)
“我怎么就淫秽了?”魏麟说,“你问问看大家,我这就是,和善的微笑。”
贾二有些懵:“我没见过河鳝,长什么样子?”
贾大被他这问题给蠢到了,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笨,就是鳝鱼啊。”
“鳝鱼会笑哦?”
“不是说万事万物皆有灵吗?那鳝鱼会笑有什么奇怪的!”贾大正色解释道。
江也被这两兄弟弄得无话可说。有时候魏麟和贾大贾二的对话,总会让江也认为自己跟一群脑袋不正常的人混迹在一起。这原本没什么,但若想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江也就会开始担心,再多些时日兴许自己也会变得脑子不正常。
魏麟没接着就“河鳝会不会笑”的话题讨论下去,又转回之前的话题:“分成两铺,那就我跟江也睡,你们三个睡,反正我们两也睡习惯了。”话语间魏麟用手肘戳了戳江也的腰,象征性地问了句:“是不是呀。”
“去你的,我一个人睡,你们四个睡。”江也拍开他的手肘说道。
赵志楠平时就很憨厚,说是傻大个也不为过。听见江也的话,赵志楠点了点头:“也可以,我都可以。”
魏麟赶紧伸手朝他比划了一下。
赵志楠立马改口:“哦哦,不行,太挤了。”
“……”江也不明白为什么魏麟在做这种事的时候就不能稍微隐蔽点,他难道是瞎的吗?
“嗨呀,就这么定了。”魏麟说道,“贾大贾二你两去分一下,这下面应该本来木板
就是分开的,到时候中间空一条道出来,也方便。”
“好的魏大哥!”两人赶忙点头起身,说做就开始做起来。
话分两头,也算作是给薛子钦接风洗尘,单陌领着薛子钦坐到将军帐里,闵秋和郭林充二人跟着周潇那边的安排去休息。之前薛长峰不在,单陌顺理成章地住进了将军帐,算是过了把当大将军的瘾。
单陌就是那种最普通的将士,爱喝酒,偶尔也会想搞搞女人。他跟着薛长峰在边境驻守了七年,跟周潇作为薛长峰的左右手,自然跟薛子钦关系也还不错。与周潇性格全然不同,单陌就是大大咧咧,一副豪情万千的做派。
“我听说将军遇刺了,派你过来是不是打算退了啊……”他拿着酒坛子,都懒得用碗,上手便灌下一大口。
薛子钦不客气地骂道:“瞎说什么呢?老头子又没死,派我过来谁知道他有什么打算!”
“哎!”单陌继续说道,“本以为大将军要修养,这个位置轮到周潇坐了,谁知道又冒出个你,我何年何月才能熬到将军的位置啊……”
“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薛子钦相比之下很是秀气,拿着酒碗微微抿了一口,“老头子安排我来,我能不来?”
“要我说人和人命不一样,”单陌有些唏嘘地说道,“当年家乡饥荒,全家死了只剩我一个人,我参军辗转到了大将军手下,你呢?你不也是孤儿,偏偏成了大将军的养子。”
薛子钦听着这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把酒碗一放,叹了口:“我倒宁愿不是老头子的养子。”
“大将军的儿子,你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吗?身在福中不知福。”单陌不屑地摆了摆手,又拿起坛子灌了一口。
薛子钦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眼神有些迷离。往事在脑海里断断续续地飘过,好似已经是过了很多年的事情,但有些事情又仿佛近在眼前。他说道:“你知道有多少人嫉妒我吗?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
“你这话说的……”
“老单,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薛子钦声音沉了下来,“当年你也有份。”
这话一出,单陌竟安静了下来,又叹了口气,道:“这不都是过去了么,现在我也心服口服,这个位置你坐,总比别人坐好。”
“是啊,都过去了。”薛子钦难得有些惆怅,竟端起眼前半碗酒,一饮而尽。薛子钦当年在军营里,曾经是最弱小的那个。
被薛长峰带到黔於的时候,薛子钦还只有九岁。
军营里全是些铁血汉子,最小的也有十六,薛子钦一进来便是受到许多人的关注,而大部分,都是唾弃。
“一个小娃娃,上了战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保命的赶紧去后勤吧,免得死的太惨。”
“你这身板还不够别人砍两刀。”
他相当瘦小,甚至比寻常人家的孩子更加瘦弱,因为长期吃不饱,说皮包骨都不不够确切。薛长峰收他为义子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众人都以为他会被薛长峰保护起来,好好培养,只敢在后面悄悄议论此事。
可谁也没料到,薛子钦来了军营之后,薛长峰连管都没管过他,直接安排到步兵营里,从最低级的小兵开始做起。
兴许是人性本恶,得知了他“将军养子”的身份之后,又见薛长峰不管他,那些嫉妒他这般际遇的人便开始欺负他。刚开始是抢饭食,后来是扎堆地嘲笑他的弱小。
薛子钦生性倔强,受人那般侮辱,却不动声色,只管自己拼命学习各种东西。待到十四岁的时候,他已经骑射了得,然而那些人想欺负他还是轻而易举可以侮辱他——因为薛子钦是一个人,而他们是很多人。
事情真正开始发生变化,就是薛子钦十四岁那年。
那天夜里,薛子钦杀了步兵营的营长。薛长峰闻风赶到时,那步兵营长的尸首已经被薛子钦砍去四肢,像个人彘。薛子钦的刀刃都砍出许多缺口,他拿着被染红的刀就站在尸体面前,还在一刀刀地插进尸身,再拔出来。那死状凄惨异常,有人看见了之后便在军营里讹传,薛子钦虐杀步兵营营长。他被薛长峰抽了整整二十鞭。薛长峰的马鞭都被薛子钦的血染红,这等杀害战友的事情,换做别人只有死路一条,而薛子钦却因为养子的身份捡回一条命。
二十鞭抽得他遍体鳞伤,他却一声不吭,被薛长峰一怒之下挂在树上暴晒三日。那三日里,薛子钦无数次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掉,那被马鞭抽出来皮开肉绽的伤口一直淌血,没人觉得薛子钦会活下来,就单单是这么挂着暴晒三天,身子弱一点的人都会死,更何况他身上被打成那副样子。
可薛子钦活下来了。
第三天薛长峰命人把他放下来,从那天以后,薛子钦成了步兵营的营长。
弱者最大的过错,就是不反抗。
薛子钦一直这么认为。
单陌接着说:“总之朝廷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安稳日子不剩几年啦……”
这一句话把薛子钦从回忆里拉扯了出来,他冷笑一声:“安不安稳,我薛子钦都会活着。”
第70章
北方军的驻军有一万余人,整个军营建立成一条长长的防线,因为江也想去看看江免,都得经过好几个大营,为免节外生枝,江也不敢擅自去看江免。周潇时不时会过来巡查,偶尔会也会告诉江也关于江免的消息。
至于薛子钦,那只有每天夜里巡营的时候,才能见到。
整条军营防线分成了四块,闵秋、郭林充、周潇和单陌,一人管辖一块。就以数字列称,自西向东,称一二三四师。闵秋管一师,郭林充管二师,周潇三师,单陌则是四师。
江也和魏麟他们被安排在了二师,薛子钦的大帐就在二师。
虽然朝廷还未颁旨,但薛子钦的身份军营里都明了,薛长峰安排他过来,说明定北大将军的名头很可能今后就属于薛子钦了。
“我曾经是以为边境驻军会比在晏函谷安稳的。”魏麟说道。
江也没有理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直往下淌,连衣襟都沾湿了。
魏麟又接着说:“我以为男耕女织并不是铁则。”
他说着,停下了手里的事情,期待地看着江也,希望得到一点回应。
另一边贾大和贾二正在喂马,魏麟遥望一眼,神色中竟透着羡慕。眼见江也根本不想理会他,他拿着手上的工具狠狠地敲在地上继续说道:“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
“你轻点好吧?”江也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你一耙子打下去把苗打死了怎么办?”
“……我不想种地。”魏麟弱弱地又埋怨了一句。
刘队长刚好过来巡查,看见魏麟拄着耙子站在田地里,不禁有些恼怒:“新来的!偷什么懒?!还不赶紧种?!”
魏麟被这喊声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队长,立刻弯腰开始继续工作。但也只是表象,魏麟一边装模作样,一边看着刘队长走远,直到他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再度拄着耙子站起来,抬手故作潇洒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又开始抱怨起来:“为什么要种地啊!”
“不种地你吃屎吗?”江也没好气地说道。
他也很烦,身为江家大少爷,却要每日晨起开始下地种田,这种事情换到以前他是想都不会想的,谁敢让他种地,恐怕会直接被他买凶杀掉。
“又说吃屎,我看你就是想吃屎。”
“魏麟。”江也闻言停下了动作,直起腰来很认真的喊了他一声。
这样的江也对魏麟而言是很有杀伤力的,他也认真地看着江也,等待下文。
“你,”江也对他绽放出一个非常亲切的微笑,魏麟看着他上扬的嘴角,竟有些手足无措的害羞起来,直到江也的后半句说完,“不要逼我用耙子在你身上开一排洞。”
“会死的!开了一排洞会死的好么!”魏麟努力想说得江也罪大恶极,江也却不以为意:“死了就死了呗。”
“你就这么想谋杀亲夫吗?”
“你就这么想被我打死吗?”
两个人站在田地里四目相对,说完这两句,两人不谋而合,纷纷丢掉了手上的农具,然后便四手相接,扎下马步,狠狠地朝对方用力推搡。因动作而重心向前倾,两人靠得很近,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