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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宫有兔(163)

作者:橙子雨 时间:2025-01-01 10:21 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轻松 欢喜冤家 HE 励志

  完全没有必要留到深夜。
  而留在那里的唯一的理由,就只有……陪他一起等人。
  等洛南栀。
  因为他说他在找他。
  慕广寒摸了摸伤口,看向火边的何常祺。
  何常祺正在自顾自拨弄着火堆吃着烤饼,并没有抬头。
  但那时,倘若没有他、没有西凉众人齐力一起在月下拉住发狂的洛南栀。凭他一个人,根本绝无可能单独与尸将状态的洛南栀对峙。
  西凉众人没义务帮他。
  明明不久之前还是宿敌,以后多半也是。
  可那晚,却仿佛他突然成了什么西凉团宠。
  纵然尸将武力惊人,众人依旧愿意拼尽全力以赴,便是冒着重重危险、旦夕生死之间,竟也没一个人有过怨言。
  ……
  一个时辰之后,燕王的温度终于降下去一些。
  虽没有醒,但至少身上干爽、不再燥热出汗。慕广寒多少放了些心下来。
  布包里降温的冰雪化了一些,他拿去换。
  路过何常祺身边,他长叹一声。
  “又是何必。”
  火星噼啪,何将军一边煮酒,一边喃喃:“每次都是这样,鞍前马后,看似捧在手心一般。”
  “但最后还不是要走。”
  慕广寒一滞。
  何常祺抬眼看他:“你会走可不是我说的,是燕止说的。”
  “……”
  “唉。都知道你要走,也不知道还拼命帮你干什么……”何常祺摇头不解,“反正换成是我,是绝不会再放你的了。”
  “也就是他。”
  “也不知一天天的,究竟中了什么邪。”
  “明明别的地方都利落果决,唯独遇到你的事,一次次地犯傻。”
  “……唉,罢了。”
  慕广寒默默拾了新的冰块,又回到燕止身边。
  一些汹涌的酸涩才从心间破土而出,涌上舌根,汹涌成潮。
  当一个人足够危险,足够聪明,拥有无上权势,随意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有太多的本钱可以诱骗和抢夺。
  却不知为何,每一次都选择献出真诚。
  一次真诚,可以解释为蓄意引诱。
  两次真诚,也能是欲擒故纵,放长线钓大鱼。
  但如果还能够做到三次、四次,一直一直。纵红尘倥偬、天下熙熙,真真假假,终如一待,不问前程,不求结果。
  那这又算什么。
  ……
  慕广寒并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又靠着燕止沉沉睡了过去。
  亦不清楚是否是梦,恍惚之中,他和燕止好像又同时短暂地醒过一次。他迷迷糊糊,往燕王怀里钻了钻。
  “燕止……”
  “嗯?”
  “为什么。”他说。
  梦境里,燕王一如既往不羁地笑了笑。
  一日既往告诉他,并不为什么。
  想做就做了。
  一向如此。
  但随即,慕广寒却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又问了一遍同一个问题。
  这次燕止说,因为喜欢你。
  ……
  慕广寒再次醒来时,燕王终于不烧了。
  而火堆边负责值守的人,也从何常祺换成了宣萝蕤。
  慕广寒略略起身,宣萝蕤就自己颠颠过来了,慕广寒给她留了一张以后帮燕王清热退烧的方子。
  宣萝蕤收下药方,继续眨巴眼睛看着他。
  “城主,真就这么走了啊?”
  “……”
  宣萝蕤叹道:“话本里一直说,月华城主看似多情,又也很是无情。看来是真的。”
  慕广寒垂眸苦笑。
  他倒也想不无情。
  可要如何才能不无情?
  像以前一样,疯魔一般为了爱意甘心献出所有,俯首向燕王称臣并乖乖献上洛州一众亲友。就为看他称帝、娶妻纳妾,子孙昌盛国祚延绵?
  这世上不是没有不无情的甜美故事。
  只是太少了。
  而凭他一贯的运气,肯定轮不到他。
  神殿一侧,楚丹樨已经默默将洛南栀整个人绑上了马,同时剩下的行装也全部收拾好,只等慕广寒下令出发。
  宣萝蕤小小声:“说起来,城主的这位侍卫……”
  “之前在簌城,我曾听到他专程去找燕王吵架。”
  “……”
  “没想到话少之人,真的吵架还挺牙尖嘴利呢。好像听见他说……说燕王不配,说燕王与您之前的心上人差了十万八千里。他说城主过去的那位心上人,舍命护您周全,什么都肯给您,不会让人伤您一分一毫。”
  “城主,能不能偷偷告诉我……”
  “他说的那一位,到底是哪位呀?”
  她有点羞涩,眼睛又微微放光:“这对某部文学作品的准确性来说,很是重要!”
  慕广寒:“……”
  虽然,按照他对楚丹樨非常模糊的印象,这个黑衣侍卫是不骗人的。
  但无奈慕广寒并想不起他说的这一号人。
  只能摇了摇头。
  ……
  真得走了。
  但慕广寒起身缓慢。
  一半是由于身体仍旧处处酸痛,还有,他也不想吵醒燕止。
  因为这一次……不知道该怎样道别。
  可偏偏月华城主的倒霉人生,一直都是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他以为可以无声无息脱身之时,身后燕王突然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头发。
  “……”
  慕广寒僵着,不敢回头。
  因为他怕他真的回头看了,就再也没办法心安理得地悄悄溜走。他怕他回头,胸口这淡淡的刺痛,会突然变成百尺高空骤然坠落的四分五裂,把他直接摔到痛不欲生、尸骨无存。
  所幸竖着耳朵紧张了半晌,身后没有后续的声音。
  慕广寒这才暗戳戳地,悄然回头。
  ……燕王还沉沉睡着,并没有醒。
  拉住他的并不是手,而是一小撮柔软的白发。
  那一缕白发缠着他的黑发,络在一起,一半白一半黑,缠绕着难舍难分。被编成了一条小小的、细细短短麻花小蛇。
  慕广寒屏息安静了一会儿。
  那一刻他什么都没有想,唯独指尖微微发抖。
  慕广寒不知道,燕王究竟是什么时候偷偷又醒了一会儿。
  又是用什么心情,把这一条小蛇悄悄地编起了来。
  他喜欢白色的兔子毛,就这么和他的黑发纠结在一起,慕广寒指划过那麻花精细的沟壑……一定是编得很慢很慢,才能编得这么一丝不苟。
  谁能相信燕王会编这种小玩意?
  小蛇很短,从尾摸到头不过一两寸。
  火光明灭。
  蛇头上的结跟普通,轻轻一挑就能解开。
  可慕广寒的指腹在那个节上停了好久,始终也没有忍心下手。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举手长劳劳,二情同依依。
  多可笑。
  何常祺的阴阳怪气有他的道理。他都忍心一走了之了,还何必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小事上不忍下手呢?


第76章
  燕王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一天以后。
  人在西凉大营的床上。
  虽甫一动作,仍是四肢酸痛,但一身的伤口已都被包扎好了。层层纱布之之下是鹿韭愈创膏的牡丹香,就连手指都被一根根细密缠裹。
  月华城主还是讲究。
  燕止抬起手来。
  这要是西凉这边的军医,早给他五个指头包成一个粽子了。
  “别看了,被他拿走了。”
  啪叽一声,赵红药坐在床边,压得床榻吱呀作响。
  什么被拿走?燕止直到她说才发现,手腕系着的金色发带没了。
  “……”
  燕王发呆。
  燕王歪头不解。
  赵红药:“是跟你的那撮头发一起拿走的,用来系头发啦!”
  燕王低头。
  在前胸凌乱的白发间,明显有一缕被割断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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