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一头鲸(45)
廉白真君和晏四海对视一眼,没多说话。君臣二者相协已久,不需赘言嘱咐。
“那里!”
谢荷翁仔细辨认后,指着靠近皇宫的一座宅院喊道。
“我就不去了,你们多加小心。”说完这句话,廉白真君凭空消失了。
留下来带两个小崽子练手的晏四海暗叹一口气后,拍拍谢荷翁的后背,夸赞道:“好小子,干的不错,走!”
他粗壮的手臂一挥,一行三者闪现到了那座宅院门口。
终于践踏实地的谢荷翁跺跺脚,仔细打量眼前的院落。这院子好像已经无妖居住了,院墙倒了不少,许多房子连屋顶都已坍塌。
阿善奴持刀开道,晏四海压后,他们缓缓走进院中,但见碎瓦颓墙,荒草融融,而谢荷翁眼中,这荒院中又多了些两只鲨鱼看不见的东西。
他循着金色的光慢慢前行,最后停在了一栋木楼前。
“哐啷!”倒塌了一半的木楼内突然传出一声巨响,阿善奴眼疾手快,白色刀光径直砍去,随着一阵摧枯拉朽的声音,灰尘飞扬,这栋歪斜的木楼彻底坍塌了……
有一个黑影,也随之跑了出来。
黑影想逃,被早有戒备的阿善奴拦截,皎洁月下,一时间刀光剑影,杀气满院。少女手中的刀用力劈下,砍裂大地,也斩断了黑影的一条胳膊,长剑随断臂飞远,鲜血洒了少女一身。
酣战的少女血性正炙热,一对眼睛亮的惊人,她往前几步,又是一刀劈在黑影背上,叫他彻底力竭倒地。
黑影被阿善奴控制后,谢荷翁避开地上的血,凑近一看,“这不是半面善!”
“我知道啊。”阿善奴回答的理所当然。
“你知道他不是?那、那你……”谢荷翁指着浑身染血哀嚎不绝的男子,又指了指他挂在树上的断臂,“那你还砍他?”
“这是个骗子!”阿善奴满脸愤怒,“四十年前,我找矿石锻刀,这小子拿假货骗我,这么多年了,可算落我手里了!”
她边骂,边上手去扒男子的衣服,从他袖子里摸出好几个荷包,挂在了自己腰上。
“唉,裤子就别摸了吧!”独臂男子拼命捂着自己裤头,哀哀求饶,“阿善奴,我裤衩里没东西!没有!你一个女妖害不害臊啊!”
“哼!”看着自己腰上的五个荷包,阿善奴撇着嘴收了手,一脚将男子踢到了旁边的树下。
嘭的一声闷响,男子后腰撞树,巨大的冲击力将树上的手臂震了下来。他抱起断臂,按在伤口上,随着一阵让人牙酸的“咯吱”声,那条断臂竟然长了回去……
“你为什么躲这儿啊?见过半面善吗?”阿善奴一手抱着刀,一手掏出半面善的画像。
知道自己逃不掉的男妖坐在树下,靠着树干咳血,摇头道:“没见过,鲍宅被抢,大家都来捡漏,我没捡着,就占了木楼做落脚地咯。”
阿善奴看向谢荷翁。谢荷翁看着她满脸的血,默默递出了一张手帕,弱弱道:“你先擦擦。”阿善奴弹了个响指,一张脸瞬间清清爽爽。
不会法术的谢荷翁默默收起自己的帕子。
他看向晏四海。
十根粗壮的手指张开,汹涌的海浪席卷整个院落,晏四海闭眼感知片刻,继而摇头,“他不在这。”
“可是,这里的神息是全城最强的,难道我们惊动了他,他跑了?”
“不急,有你在,他能逃到几时?”本就是借机锻炼小崽子们,晏四海倒没有多失望,他收了海浪,示意谢荷翁自己拿主意。
时间过去越久,空气中存留的神息颜色越淡,谢荷翁仔细辨别着,大多的神息漂浮在空中,他不好意思地示意晏四海带着他飞起来,顺着残留的痕迹追踪。
最后,他们停在了韵海阁门口……
“额……”看着韵海阁的招牌,谢荷翁尴尬地搔头,“我好像理错了线,找反方向了。”
半面善应该是从韵海阁逃出去后,去了荒芜的鲍府停留,而他们从鲍府出发,找回了自己家……
羞恼得脸红的谢荷翁,烦劳晏四海将他又送回了鲍府,再次追踪痕迹。
这次,他们又绕回了韵海阁附近,不过不是韵海阁大门口,而是对面戒心斋的后门。
戒心斋是亡灵的销-魂窟,这里的棕红烟尘非常浓郁,但在显灵阵的帮助下,谢荷翁还是发现了隐藏其中的金光。
晏四海抱着胳膊,用下巴点点戒心斋窄小的后门,“确定是这?”
谢荷翁坚定点头,于是,他就被晏四海领到了戒心斋的正门口。
他们举步欲踏入店内,头顶的牌匾咧嘴大笑,“哟,稀客啊,海族竟逛到了我门里。”
晏四海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递给门口迎客的美娇娥,笑着问道:“怎么,开门做生意的,还怕迎客?”
被廉白真君敲裂过头盖骨的戒心:“……”
有点怕,但他不会承认的!
“哈哈,好客恶客都是客,哪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请,请进。”
生灵逛鬼店,不说没有,确实很少见。两个鲨鱼妖将谢荷翁夹在中间,阔步走了进去,店里的鬼客见到他们,机灵的一脸惊骇立马开溜,其他的愚钝棒槌观望了一会,也纷纷蹑脚跑了。
海族一向与外族疏远,这次登门绝不是走亲访友来的!要出大事了!
眼见瘟神吓走顾客,戒心斋主气得切齿。
二妖一人踏入店中,当先就是红光满堂的大厅,中间四个披麻戴孝的哭丧鬼,正对大门跪着,掩面呜呜的哭。
迎面撞上的晏四海暗叫一声晦气,手臂往后揽,将谢荷翁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身后,侧向挪了几步,让开哭丧鬼的跪拜。
阿善奴也烦这玩意儿,但她不可能躲黑铁塔身后去,只能自己抽了刀架在身前,慢慢往旁边挪。
而谢荷翁,即使有晏四海的护佑,也还是受了哭丧鬼的影响,他自听到呜呜哭声起,便觉心中郁燥难消,十分想要张嘴骂谁,他不得不伸手堵住自己的耳朵。
头顶的戒心斋主正桀桀怪笑,“这是我们鬼族的待客大礼,贵客们怎么躲了呢?”
“我还没死呢,享受不来你们这种折辱同族的玩法,等我哪天死了而你骨灰还没化,我定要来试试。”
“就怕你没有变鬼的福气,直接魂飞魄散咯。”
妖族死后若想变鬼,是需要一定机缘的,因此戒心斋主有此一言。
戒心善咒术,虽觉死后消弭于天地没什么不好,但晏四海不能认了他这句谶言,“听闻你生前法力平平,或许连在我手下当个杂牌将军都不配,你都能成鬼了,我会比你差?”
“丧家之犬,还念着当年在碧海国的富贵日子呢?”
戒心斋主语带讥讽,专戳这海族遗民的痛处,晏四海懒得和他废话,冷哼一声,护着谢荷翁上楼。
木质的楼梯,鲜红的漆,谢荷翁谨慎的踩着晏四海的脚印,一步一步往上走,梯子旋转上升,他越走越晕,前方晏四海的宝石腰带也消失了,只剩下盘旋的、不断盘旋的楼梯……
“嘿!醒醒!”
突然,谢荷翁脑门上被狠狠拍了一下,他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登上了二楼。从栏杆往下看,一楼跪地的四个哭丧鬼,变成了四个穿红衣的妙龄少女,少女怀抱琴、瑟、鼓、笙四样乐器,正奏乐歌唱。
乐声清亮悦耳,直教人迷醉。
看着刚被自己拍醒的小崽子看一眼楼下后,又变得两眼无神,晏四海紧蹙剑眉,抬头望着楼顶。
这栋楼就是戒心斋主的头骨,这些小花招必定逃不开他的示意。
这老儿不善打斗,花样倒是不少。
阿善奴蒙住了谢荷翁的眼睛,发现还是摇不醒,她不得已看向另一个同伴。
晏四海这时候懒得和她对着干,提醒道:“是声音,你得堵住他的耳朵。”
阿善奴立马拍了个水球罩在谢荷翁脑袋上。悦耳的音乐消失,苦涩的海水齐齐往口鼻里灌,被迷魂的谢荷翁直接被呛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