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竟是我自己(212)
这恶心玩意儿可是在畸变教派那边被冠以神赐之种的称呼。据说得十几年如一日,不间断地,用活生生的、有欲望的人命献祭,才能赐予一枚普通种子这样的力量。
这个献祭的重点,是不能中断哪怕一天。
要一直坚持到种子得到力量很难,就算能坚持,也很可能献祭着献祭着,种子发芽了,或者死了。
由此可见得畸变教派获取欲望之种的艰难,所以他们总是成功制造出一个欲望之种就立刻用掉,不是不能理解。
又因为他们这种无法克制欲望的风格,哪怕是和畸变教派对立上千年的审判庭,也从未从畸变教派那边收缴到完成的欲望之种。
连审判官学校的教科书上,都只有对欲望之种保存容器的描述——教科书之外,这段描述常见于选择题和对错判断题——连一张种子的手绘图片都没有。
最终导致,饱受习题折磨的审判官们,看到装着泥土的木盒,条件反射就会想到欲望之种。
而要问这种子会不会自己到处跑……课本上说种下去前没有什么活性,所以应该不会到处跑吧?
灰翠也不肯定起来。
尤其他觉得奇怪的是,林为什么会这么问呢?
林发现灰翠朝自己投来疑惑的目光。
“……”在这目光下,林什么也没说。
推理出魔人的踪迹,还能说出一些佐证。推理出魔人没打开过木盒,凭空编造也没这么离谱。
而且他很可能是欲望之种的又一受害者,说木盒没被打开过,在旁人眼里,就是为他自己开脱。
但这个木盒确实没打开过,在死掉魔人的手上时,从头到尾没打开过。
林怀疑盒子里根本没有装欲望之种,为它紧张,既浪费心情,也浪费人力。
“是的,不用紧张。”很紧张的灰翠看到林不说话,反而开口安慰,“这件事不会通报给别人,目前只有我和明主任知道,至于负责尸检的几位考古学家,已经做了记忆封印处理。”
可你都在这个公众场合里说出来了……难得感到有些憋屈,思考要怎么揭穿这个空城计的林皱眉,接着察觉到了什么。
除了灰翠和他,这个空间里的其他声音,都消失了。
林看向牛角尖锐的明主任,面容都被绷带遮挡的女牛人朝他点点头。
他又看向旁边,灵飞歌小队以及今天才第一次打照面的,负责他安全的圣光骑士和元素法师,已经将五个影行者一一抓捕,一边交谈,一边等待其他同事过来押人。
但林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声。
身为封印师的明主任,将周围的声音隔绝开了。
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林重新看向灰翠。
“你休假回家,是我送你,”灰翠说明道,“我离开后,有两个小队轮班预防畸变教派对你的袭击,就连你家后面的驻层分所,也收到过命令,会多关注你家一些。更别说,周一开始,‘礼物’的自移动战场辅助终端就进驻了你家,这是保护,但大家都明白,这同样是监视。
“你的生活已经二十四小时处于审判庭视线下,欲望之种根本无法突破层层防御来到你身边,我确信这一点。”
灰翠的神情严肃。
他认真道:“在这种情况下指控你,只会损伤人心。所以我认为,欲望之种的消息止步于我,明主任,还有你之间,就可以了。”
哪怕是其他下属遭遇欲望之种的威胁,灰翠也会这么处理。
欲望之种目前为止没有接触林的渠道,林依旧可信,既然如此,作为审判长,他不需要一个因不同处置意见而分裂的审判庭。
而林看得出,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此刻,他只将林作为任何一个会受欲望之种威胁的人看待,没有给林特殊待遇,若林是普通的被追求者,说不定会因为这份没有特殊的待遇和人吵架。
但灰翠·多弗尔是愿意给与许多人信任的那个人,林一直知道。
正因此,他在林眼里,更让人——
那份憋屈感烟消云散,林嘴角微微上勾,却道:“大家都会知道的。
“哪怕你封锁了消息,”他解释,“畸变教派也会将欲望之种的事宣扬得人尽皆知,不然他们把这个木盒送到尖晶市来干什么?
“他们委托了影之刃袭击我,在我身边制造混乱,说不定也会去委托瘟疫研修会,委托复生会。所以这是迟早的,四大邪神教派齐心协力攻击我,早晚会出现你和我都解释不清的局面。”
灰翠想要开口:“我——”
“你能保护好我,我知道,”林打断道,“但我也能保护自己。”
当然,灰翠知道这一点,但是——
林笑容扩大,道:“首先,我记得,欲望之种的欲望放大,潜移默化地腐化人心的效果,并不是每一次都成功了,对吗?”
灰翠知道林在说谁,“源血之母教会的巧帆圣人?”
是的,虽然欲望之种的效果,连灰翠都为之色变,但这个异世界短暂的历史上,并不是没有人在被植入了欲望之种后,依靠自己的意志,压制了欲望之种,用一生的时间,成功对抗了它。
他以此在死后封圣,他也是目前可考记录里,唯一一个战胜了欲望之种的人。
“既然有前例,”林斩钉截铁道,“就代表后人也能做到。”
“但是……”明主任忍不住插嘴了。
“一旦畸变教派的行动成功,流言满城,我身上又出现解释不清的状况,就当我确实被植入了欲望之种好了。”林打断了明主任,但语气也放缓了几分,“宣布我被欲望之种入侵,向大家说明我愿效仿巧帆圣人的决心,同时审判庭也要防备我,这样就不至于出现你和审判庭难做的情况。”
“但是!这样的话!”灰翠的语气已经焦急起来,“一切流言和被所有人审视的后果,就都由你单独承担了!”
“如果我真的被植入了欲望之种,由我承担有什么问题吗?”林冷静道,“何况我不会一个人承担,如果你继续信任我,你不就在和我一起承担?”
他扯下蒙眼的绷带,露出一双闪烁仪式阵明黄光泽的黝黑眼眸,和灰翠对视。
“我的待遇可比巧帆圣人当年好很多,因为会有一位使徒为我背书,”林道,“这位使徒感知敏锐,我哪怕因为欲望之种出现一点人格上的变化,他肯定都会发觉。”
这可是实话,几天前在源血之母教堂里的惊险经历,他现在回忆一下,都觉得自己要冒出冷汗。
但冷汗过后,他竟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欲望之种算什么,他可是从污染中长出苗来的邪神。
欲望之种腐蚀人心或许悄无声息,但和震荡中强制甩出人性和记忆的污染比,不过如此。
他连在污染中也能坚持,他希望自己能坚持到永久。
然而……
然而,没有人能确定未来,神也一样。
或许他会失败,或许他会在恒久的振动中忘记回家,忘记父母,忘记雪爪、短尾、蓝磷灰、小黑斑、洛安,忘记摩西,忘记灰翠,将如今真切信仰他的信徒,当做一枚枚不过血肉制作的玩具、棋子……
或许,他会变得面目全非;或许,他会变成一个标准的邪神。
“如果你真的发现了我的变化。”
林说,伸出手,握住了那把悬在灰翠身侧的火红左轮。
他握住的是枪管,他另一只手扶起灰翠的手,将枪柄塞进灰翠手中。
这一刻,注视灰翠的黝黑眼眸里,光彩比仪式阵闪烁的光明魔力辉光更璀璨。
“那个时候。”
林微笑说,将枪口上抬,指向自己心口。
“审判长,杀了我吧。”
但如果他一直坚持下去了……
他要成为从审判官直升柱神的第一人,气死那个用欲望之种设局的家伙!
林在心里咬牙切齿道。
下一秒,他感到自己扶起灰翠的手,被反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