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神竟是我自己(282)
如果拯救这些亡灵,需要活人对亡者的正面感情——
但很显然,不是所有的亡灵,都还能寻觅到过往,还拥有那一份感情。
他们的亲友有可能已经离去,遗物也四散毁掉。又或者这个亡灵生前人憎狗厌,当真没有人对他有正面感情过。
这样的亡灵,好像只能像是过去那样,破坏掉束缚它灵魂的躯壳,让它破碎的灵魂逸散。
但良章还想做点尝试。
他想要拯救这些亡灵灵魂的感情,是否能修复他们的灵魂呢?
要做这种尝试,就离不开镜中瞳。
擅长越线的良章早就做好决定了,今天他说到这些按理是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邪神——的,但镜中瞳问了,他依然什么都不隐瞒地和祂讲解。
现在,他甚至希望祂询问更多,好让他之后获得更多的尝试机会。
老人鱼再次问:“您还有想知道的吗?”
一刹那甚至想要逃避的镜中瞳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是……”
***
“我想,”螺乔·马克尔对自己的委托人道,“你邻居不是死于意外,你其实目睹了一场谋杀。”
白羽鸭村,顶着通缉令的羊人婆婆侦探,在审判官的监视下,和她战战栗栗的委托人见面。
委托人是一名鼠人少女,不是玛斯玛、怀特冒或者瑞特阿斯这种常见鼠人种族,而是一个比较少见的昳丝默沙鼠鼠人。
她的耳朵比一般的鼠人小许多,头发和尾巴都是砂砾般的灰黄色,紧张地听完螺乔婆婆的话,又小心地瞄了一眼不远处的审判官。
这位委托人少女最近的经历,是十分跌宕起伏的。
作为白羽鸭村人,她的一生本来可以确定了,在这个村子生长,去城中上学,返回村子成为白羽鸭养殖工厂的员工,结婚,申请孕育,抚养孩子,干到退休。
但非常意外的,五年前,她假期回到白羽鸭村,惯常和伙伴们钻进工厂里,寻找自己还在工作的父母时,她目睹了她的邻居掉进机器流水线,被切割成肉块的样子。
在那之后,委托人少女就一直做噩梦,最后不得不去胶匠教会,请封印师封印了那段血腥记忆。
如此,她终于能回到安稳的生活,直到前段时间。
前段时间,那个封印不知怎么破掉了!她又重新坠入噩梦,连期末考试都精神不振。
她父母见她神色萎靡,询问情况,得知后本要再去胶匠教会,重新封印那段记忆。
但刚巧,那一天,螺乔婆婆,在她家做客。
她听完了委托人少女复述的噩梦,沉吟片刻,道:“你的记忆里有个细节,十分奇怪。”
“细节?”
“嗯,按照你的描述,你是唯一一个正对快要掉下去的死者的人,你说,死者直到整个人消失在流水线上时,都在瞪着你。”
“……是这样,他大概是想喊我救他?但我当时——”
“不,哪怕在那个时候,他也不可能瞪着你呼救,你当时只是初等学校三年级的女孩,在你附近还有其他在工厂工作的成年人,无论如何,他要瞪的,不应该是你。”
“但是,他确实,掉下去之前,一直在看我呀?”
明明这么反驳了,委托人少女却很迟疑。
是的,之前她没想到这一点,但螺乔婆婆指出后,她发现自己的困惑突然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每次从噩梦中醒来,比起惊吓,她更多是感觉奇怪,却又不知道哪里奇怪。
直到现在知道了奇怪的地方,她明明还记得邻居狰狞的死状,却大大松了一口气。
松了口气后,她又生出新的奇怪,问:“所以,他为什么要那样看我呢?”
当时螺乔婆婆没有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
不过现在她知道了。
她解释道:“死者在向在场的另一个人,暗示走私品藏在谁的书包。你和同村伙伴每礼拜去学校和回学校的车,被用来走私了。”
本来在瞄审判官的委托人少女:“啊?!”
螺乔婆婆叹息道:“当年,有一条特殊化石走私线,以白羽鸭村为中转。”
第221章
这是大众几乎不会知道的一种高利走私品。
就连螺乔也是这次在黑市营地多番调查,才得知了这种特殊的古人类骸骨化石。
每天有来找螺乔婆婆,但只是聊几句,没有回溯的林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螺乔也没意识到神明会不知道这个,此刻只道:“你就读的那个初等学校,有一名老师也参与了走私,他们从敲钟霜鸦教会偷出化石,通过学校老师放进寄宿学生的书包,每礼拜学生回村子时,就会把化石带出城市。”
和审判官站在一起的奈可瞪大眼睛。
螺乔这些天是在他眼皮底下调查的,但奈可还是对螺乔调查到了什么一无所知……也没到这个地步,他还是有知道一点。
不过这个走私线,奈可确实没注意到,此刻不由提出疑问,“婆婆,学生们出城时,走私品应该会被检查出来……?”
离开城市的城门口,一般会有圣光骑士或者光术士、猎魔人这样的光明之龙系职业者站岗呀?走私危险品,很难想象他们无法发现。
“不,不会。”螺乔婆婆摇头道,“这可是从敲钟霜鸦教会内偷出来的化石,都已经被封印好了,哪怕是嗅觉最灵敏的光明之龙系职业者,也没办法发觉化石的存在。”
奈可旁边的审判官眉毛拧起。
封印起来的化石为什么会落到初等学校老师手中?
肯定是教会内也有人参与了走私!
委托人少女不了解螺乔婆婆口中的“特殊化石”是什么,在本能的惊讶和厌恶后,她问:“所以,他是因为参与走私,被同伙杀死的?”
螺乔再次摇头,她头顶螺丝般的羊角晃动着。
“在这个村子里,有人发现了走私者的行为,”她道,“她不愿举报,走私者和邪神信徒牵扯很深,不管他有没有真的改信邪神,在审判官那里都会被判为邪神信徒,可一旦那样,走私者通过走私积攒的财富就会被收缴。”
奈可粗硬如刺的发顶上露出一个问号,走私者通过走私积攒的财富被收缴,又和杀人者有什么关系呢?
委托人少女却反应了过来,脸色慢慢苍白。
螺乔说:“函塔卡先生的死亡,在走私同伴眼里也是一场意外,动手的不是他们。真正的凶手观察到函塔卡先生不对劲的地方已经很久,她知道每个礼拜五下午,孩子们从城里回来后,函塔卡先生会观察孩子们,寻找记号。
“寻找到记号后,他会用眼神向一名藏在阴影里的影行者暗示,那个时候,函塔卡先生全部注意力,都会落在有记号的那个小孩身上。”
全部注意力都没有在面前的流水线机器里,当然也留神不到凶手提前做了手脚的地方。
她只需要在这个时候少放几个货物在传送带上,不低头的被害者,只要伸手就会被传送带卷入。
委托人少女已经在颤抖。
她结巴道:“怎么可能?杀人凶手……杀人凶手的是函塔卡太太?”
这对夫妻档可是流水线上配合的好手,事故发生后,痛不欲生的函塔卡太太甚至不愿留在白羽鸭村这个伤心地,很快搬走了。
她搬走到了城里,在委托人少女祖母家附近,经常在委托人少女回祖母家时。上门送点糖果和小炸肉。
那天,委托人少女向螺乔婆婆述说梦境,就是在祖母家!当时函塔卡太太刚走不久!
“原来是不想审判庭收缴丈夫的来源不明财产。”旁听的审判官倒是明白了,眉头却没有松开,“但这种谋杀方法,有证据吗?”
螺乔婆婆第三次摇头。
她叹息:“事故机器已经被处理掉,我虽然这么说,但我确实没有证据能证明是她动手,又或者证明她是故意。”
即便是流水线上配合默契的夫妻档,有一人不小心出了个错,不,她只是放货物的动作慢了一点,哪怕她丈夫因此死亡,你能说她就是故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