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在全员美人的家族做谋士(337)
“最后一次——”荀晏道,“公达,最后一次了。”
那副平静老成的面具在荀攸面上脱落,他的神色有种说不出的哀伤。
“狸奴,你会回不来的。”
他说道。
“瞎说什么呢!”荀晏道,“我现在不是很好嘛!”
过了一会,他又说道:“我名下有田宅几许,以后留一半给旺财吧。”
“剩下一半留给阿萝做嫁妆,阿兄比我还穷,小侄女日后出嫁必要受委屈。”
荀攸全然不愿听他乱讲,他甩袖起身,一旁的人便冒冒失失来拽他的袖子,眼神太差直接拽了个空,若非他眼疾手快,荀晏就得直接摔地上。
“公达,”小叔父仰着一张嫩脸喊着,“我藏的私房钱全给你好吗?”
荀攸冷笑。
“清恒那点私房钱,自己拿去买糖吃吧!”!
第247章
冬天的风很冷,冷到像是剜进了骨子里。
数股轻骑策马从废弃多年的山道上驰骋而过,溅起的雪水与泥泞间甚至夹杂着冰碴子。
连州界夏雪之事都常有,冬天洒洒水就能冻成冰,每呼吸一口都冷得浑身一个激灵。
荀陌在马背上颠了好几日,一下马就腿软脚软的跪在一旁大吐特吐。
他还不满十岁,却早早学会了骑马,比之曹家某位八岁可骑马的公子也不遑多让。
但纵使他会骑马,也经不住这般折腾。
他被荀晏喂得很好,不过几年身量就反超同龄孩子,但也到底是个小孩,又跑了十几里地,队里头的文官就一把将他夹进了怀里。
成年人的怀抱温暖而厚实,与他记忆中的那个人全然不一样,他的温度总是偏低,连心脏的跳动都显得更加疲乏无力。
荀陌闷闷不乐的掰开了干粮。
“小郎君啊!”身后的彪悍文士叹气,“怎么还不开心了呢!”
荀陌默然,半晌才别别扭扭的说道:“先生一孱弱文人都能撑得住,我却不行。”
徐庶狂笑得差点将干饼子扔火里头。
“你这小儿!”他笑骂道,“我少年时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浪荡子,游侠儿!”
荀晏不在,平日里稳重的士人露出了混不吝的一面,他一屁股坐下,就差拿把剑出来比划比划了。
“论起剑术,太尉都未必比得过我!”
大概是赶路劳累,又冻得慌,徐庶显得格外活跃。
“我不信,”荀陌小声道,“你们又没比过。”
徐庶哼哼唧唧,却也不提比试之事。
谁不知道荀清恒病病歪歪了那么多年?他还没脸去找人家一个病号去比划!
“你说你一小娃儿,干啥来受这罪呢!”徐庶问道,“太尉虽不让你做嗣子,却是待你如亲子。”
荀清恒的摇摇欲坠的名声因着这一点一直稳在某个平均线以上。
他既不娶妻不生子,便无后人继承,那他再怎么大权在握,肆意妄为,那也没有篡夺之心,更是只是一代之荣。
“叔父少年时便能战黄巾。”
荀陌说道。
篝火被风吹得颤颤巍巍,他拍了拍膝盖站起。
他家叔父重病之下尚且能忍耐行军劳顿,日夜间行数百里,连喝药的功夫都不一定有,他怎就不能咬牙撑一撑呢?
小朋友在努力追寻前人的脚步时,荀晏已经穿过了高耸险峻的南太行群山,抵达了上党高地之南。
南方通往上党的各条要道几乎都被把守,曹操不掩杀心,若雒阳敢救,必让其埋骨于此。
这番情形也算是早有预料,所以荀晏一早就没有走那几条主干道,他走了一条废弃的荒陉。
为此诸葛亮的羽扇都挥出了残影来,那小子扇子摇得飞快,嘴上骂骂咧咧,毫不客气的指责他糟蹋了还没捂热的秋粮。
荀晏觉得太行山路的运输难度应该比不过蜀道的运输难度,所以他告诉孔明让他不要妄自菲薄。
诸葛亮当时的面色像是要杀人,四兄的眼神便凉飕飕的往他身上扫。
诸葛亮只能嘀咕着他哥在魏国,等他哥来了如何如何。
纵是如此,他们一到上党就遭遇了一场劫杀。
自北行以后的第一次血战。
结局是荀晏得以坐在帐中,裹着暖烘烘的毛毯,身前是微甜的马奶酒。
他病得极重,几乎已经没有余力再去装模作样,寒冷与疲惫已经榨干了他的每一分体力,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刀绞。
但贾诩进来后却全然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了注意力。
即使这是一个病得快要死的病人,那也是一个隽秀到雌雄莫辨,年轻到过分的少年。
很多年以前,他曾在雒阳看到过这个少年。
“文和,故人相见不敢相识?”
那少年喘了口气笑着打起了招呼。
贾诩盯着他看了许久,久到自己都有些惊讶,随后他毫无留恋的收回了目光。
“文和不好奇?”
“不好奇,”贾诩淡定自若,“太尉应当知晓,我这人最是惜命。”
他自幼就知晓,一切都有代价,返老还童固然令人眼热,但他却不觉这一定是好事。
他惜命,所以最不爱管闲事,尤其是他看不透的事。
“公若奋力一搏,
未尝不能拦我于上党之外。”
荀晏说道。
“输给荀清恒的人不知凡几,多我一个又如何?”
早已不再年轻的毒士显得极为淡然,纵使兵败于野也未让他动容。
“真是心狠啊……”
荀晏叹息着。
“我败给你,是意料之中,情理之内,”贾诩道,“卫伯觎料你要么不出兵,出兵必从河南走,可惜他猜错了,大公子亲自布防于许昌一线,你却来了上党。”
“我还当伯觎还惦念着咱们的情分,”荀晏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公亦是如此想的?”
贾诩看着他,他说道:“若非郭奉孝不愿领兵,我何至于再来见你。”
他言语之中竟是有些不情愿。
这魏国的兵权当真是烫手啊。
荀晏碰了它,于是与曹操分道扬镳,郭嘉不愿碰,宁愿一直做那背后之手,贾诩碰了,然后心心念念想要扔了。
诸夏侯曹逐渐老去,新的一代却远不如他们的父辈,又兼荀晏出走之事,曹操愈发忌惮外姓将领,却也不得不培养外姓将帅。
荀晏闷闷笑着。
“你今败军,魏公必不饶你。”
“总比赢了好,”贾诩仍然是那副什么也不在意的神色,“我若赢了,那便再没有安度晚年咯!”
何况他也尽力了。
那一地的鲜血与尸体,他甚至亲身上阵搏杀了一番,纵使是曹操,他还能如何指责他?
他刻意给自己寻最偏僻的地方,他不要战功,也不要曹操赏识,他的资历足够他混日子了,可偏偏就是他撞上了事。
“我不愿承担手刃荀清恒的恶名。”
贾诩叹息道。
“公一手引导了李傕郭汜之乱,这世上竟还有你不愿承受的名声?”那少年的笑意微凉,“你若当真心中有恐惧悔恨之情,如何能活到现在?”
撕下了往日里的平和面具,他第一次对贾诩露出了冷意。
纵使无人再提,纵使旧人都死光了,纵使他也是迫于无奈,但那盛大的长安之乱在最初就是他一手引导的。
贾诩冷冷道:“我若杀了你,凉州人将视我如猪狗。”
多可悲啊
,那些凉州人被打怕了,打一个大棒给个甜枣,给他们读书,分田,分了农具与牛,他们又将原先的侵略者看作恩人。
“文和不怕我这回真赢了,夺了魏公性命?”
“你会吗?”
贾诩反问。
荀晏没有回答,他费力的站起,侍奉在一旁的荀恽便连忙搀扶住了他。
帐外是肃杀的荒芜平地与成片的峭壁山峰。
上党的高地被群山环绕,那条连绵不绝的太行山脉有着天下之脊的称呼,山峦之崔嵬吓退了多少来犯的军队,这是天生的军事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