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身(31)
琉璃子颤抖着抬起手触碰阴刀同样苍白的脸，并不在乎因为这个举动伤口溢出的更多的血，她只痴痴望着阴刀俊秀的脸庞，望进他的眼底，喃喃：“答……应我……”
城主殿下珍而重之地执着她逐渐冰冷的手，仿佛在尽力抑制身体的颤抖：“我答应你，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琉璃子公主努力地想绽放出一个笑颜，轻轻道：“生不能……同衾，死……死同穴……”呐，这种时候，她怎么会有些庆幸阴刀殿下也不过只有半年的生命？很快就能在另一个国度见面了吧……那个时候、那个时候，自己一定要成为阴刀殿下的妻子。
奈落轻轻叹了口气，一字一字道：“我将和琉璃子公主，举行冥婚。”
琉璃子笑了，樱花一般艳丽，樱花一般开在最好的年华，死在最美的时候。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阴刀，似乎想要把心上人的容颜刻入心底，然后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公主——”浅葱终于扑倒在地，恸哭失声。
一个绫小路城来的武士含着泪吼道：“一个侍女为什么会刺杀公主？她是刺客，还是有人指使她？”
“小竹已经在人见城工作三年了，她绝不是刺客。”一个冰冷的声音答道：“但是，她的确有刺杀公主的理由。”
是千代。她的脸上丝毫不见平时的大方爽朗，只有一种讽刺般的麻木。
她正看着碧落。所有人都看着碧落。
碧落迎着奈落调侃般的视线，怡然浅笑。
作者有话要说：
……碧落，祸水的滋味如何？
……回味无穷。
第十五章
碧落立在风中，面前是茂密让人无法分辨方向的树林，背景是深紫色瘴气笼罩的城堡，幽深，没有一丝人气。
人类是无法在如斯浓厚的瘴气中生存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所以整座城堡中，活着的人只剩下两个，奈落和碧落。不，严格来说一个人也没有，因为这两个都不是人。
依旧是阴阳师服饰的少年及时张开灵力的结界，适时地扮演一个人类。瘴气绵延起伏，分布在每一个角落，像有生命一般分出一丝触碰碧落的结界，在被消融后蛰伏起来，等待夜晚的来临。
阳光不错，从彼侧的云端中稍稍探出头来，就快要升到最高点。
很多人把太阳当做正义和希望的象征，而正午就是太阳的阳之力最强的时候，妖邪之物的能力也会大大降低。
树木很高，枝繁叶茂地遮挡天空，也遮挡阳光。人见城已经换了一个地方，从繁华的人来人往之地到了几可蔽日的丛林之中，而整个城堡也被奈落的结界笼罩，阻隔气息和在其内的真实。
白色衣衫的少年打开扇子，专注地凝注着扇面上的几株翠竹，淡淡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冥婚’？”
紫色和服的男子闻言浅笑：“冥婚的意思，难道不是一起去冥界参加婚礼么？”奈落歪了歪头，天真无邪却又饱含蛊惑，无辜道：“我实在是不太懂人类的名词呢。”
如果是平日，碧落肯定要针对奈落的卖萌行为吐槽一番，可惜今时今日却是完全没有这个心情了。
他面无表情道：“你有一半是人类。”这一点是奈落的禁忌，他本不该在此处提到的。
奈落没有动怒，反而仔细瞧着他饶有兴味道：“你生气了？我以为你会一直冷静下去。”
“为什么要生气呢？你看，人类是多么愚昧的生物，这件事跟你本就无关，他们却莫名地仇视你。”
说不上仇视，只是疏远罢了。
人见城主和阴刀少城主治理之下的城堡气氛祥和，在这儿工作的人就像一家人一样，小竹这样可爱的小女孩在这里待了3年，自然是人缘不错，千代更是待她如珠如宝。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腼腆内向的小姑娘会有勇气去刺杀绫小路城的琉璃子公主，那么问题就一定出在别人身上。
出在碧落身上。
千代看过来的那一刻，碧落感觉到她眼中的仇恨和悲哀，还有其他人的疏远和戒备。
——感情用事，岂不就是人类最大的特点？
碧落微微一晒：“奈落，你可别告诉我，你在这其中什么都没有做。”与其他人一样，碧落也不相信小竹会有这个胆子，这个城堡的侍女尊卑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抹消不去。
“我只是扩大了她心中的黑暗面罢了，如果她没有这样的念头，当然什么都不会发生。”奈落悠然道：“不过我也没想到，女人的嫉妒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我本来以为她最多让阴刀的未婚妻毁容的。”
容貌对女子的重要性，甚至更胜生命。
有一点值得庆幸，琉璃子在死前想必也不知道真相，还以为她一心一意恋慕的阴刀殿下很快就会和她在另一个世界相会，这样看来，奈落对公主殿下还是蛮温柔的。
而对小竹则要差得多，回想起小竹死时那充满惊悸没有合拢的眼睛，她一定是在死前回复了意识……的确是奈落的作风。
往前几步，踏上一个小山丘，便出了结界的范围。往后看是一片再常见不过的树林，巍峨的城堡就像是海市蜃楼，一闪即没。
碧落对随即从结界里显出身形来的奈落道：“我要走了。”
他极其自然地伸出一只手来：“不送我一程？”四面都是丛林，无法知晓此身何方，不知走出的方向，更加不知道犬夜叉一行在哪儿……问奈落是最快捷的办法。
即使奈落不知道犬夜叉他们的行踪，也能很快找到。
就是在那一天城堡里每个人都没有睡好的时候，奈落搬家的吧，但是既然终究是要让城堡中布满瘴气，为何还要让那些家臣侍从多活这一天两天呢？为了今日这场惨剧么……真是，恶趣味啊。
奈落怔了怔，握住这只手把碧落带在身边，腾起邪气离开了他的城。
两人飞得很高，奈落并不想暴露城堡的所在地，飞在一个以人类的视力根本无法看清下方路线的地方，而高处不胜寒。即使是日头正烈的时候，高空之上的风依然是有些冷的，奈落将不知从何处取出来的狒狒毛皮披在了碧落身上，甚至还拉好了像卫衣一样的毛皮帽子。
对于这种细心的体贴，碧落不怎么领情：“如果这个时候有敌人来，恐怕会先把我当成你攻击吧？”
奈落降下来的地方是一座陌生的寺庙旁。
牌匾上有三个大字：万愿寺，而来来往往的信男信女也正说明了寺庙的人气。
碧落既没有办法像犬夜叉一样闻出每个人的气味也没有办法像戈薇一样感觉到四魂之玉碎片的气息，所以他问：“犬夜叉在这里？”
奈落好整以暇：“不。”
“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碧落在等下文。
“这座寺庙里有一位德高望重的高僧——神泉和尚，他最广为人知的成就就是封印了炼狱鬼和炎蹄。”
“炎蹄？”碧落明显对坐骑更感兴趣。
奈落笑了笑，用磁性的嗓音叙述道：“炎蹄正如其名是一匹有着火焰马蹄的马妖，同时也是传说中能日行千里、脚力非凡的妖怪，相传百年前有一匹神马被卷入大火之中死去，它的怨灵出现在这个世上，并且随着火山爆发转生成炎蹄；另一个传说是骑上炎蹄的话，就可以得到天下。”
跟四魂之玉可以实现任何愿望一样的谣言。
“当时，人类和妖怪为了炎蹄争斗不休，最后胜利的是炼狱鬼，炎蹄给予他骑上去的权力，炼狱鬼得到炎蹄之后作恶得更加厉害，神泉和尚和他们战斗了三天三夜，把两个妖怪分别封印在不同的地方，而炎蹄，就在这座寺庙的后山祠堂。”
碧落挑了挑眉：“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奈落笑得宠溺，就像是对着情人一般柔声道：“我想把炎蹄送给你。”
拿别人的东西来送人？碧落笑得无邪：“好呀。”
秉着不要白不要的原则，林同学跟着奈落进了后山的祠堂，看着奈落设下结界之后，解开了炎蹄的封印。
破封而出的动静有些大，好在设了结界。
出现在眼前是一匹神骏的白马，火红色眼睛，头上和尾巴上是火色的鬃毛。在现代，马已经淡出了人们的生活，除了在武侠片里基本看不到马匹，碧落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分辨马的好坏，但在看到炎蹄的时候，他却本能地知道这是一匹好马，万中无一。
“很不错，但是……”碧落看着见眼前人没有攻击就忽视了他们，想要撞开结界出去的白马，颇有些幸灾乐祸：“炎蹄好像不买你的帐呢，奈落。”
奈落的脸色看不出丝毫不愉，他的手上聚集起邪气和妖气的漩涡：“如果它快要死了呢？”
炎蹄的长处在于速度。在狭小的山洞中，白马无法发挥自己最大的优势，处于弱势，却仍旧和奈落争斗不休，气势汹汹。
结界之外已经聚集了很多试图破开结界进来的和尚了。也对，封印解开的话，下封印的人也会有些感知的吧？碧落戴好狒狒面具，把上半边脸遮挡得严严实实，他可不想变成被这群和尚列入黑名单，主谋明明是奈落，他最多算是胁从犯吧。
↑你忘了炎蹄是要送给你的？
显而易见，白马并不是奈落的对手。奈落根本就是在耍着他玩，在不致命却足够疼痛的地方连连下手，想要眼前的马妖屈服，炎蹄已经伤痕累累，身上也没了力气，但却依然支撑着站立，喘着气直视着眼前的敌人。
它的眼中是不驯的光芒，耀眼而明亮，就连死亡也不能阻止它的抗争。
奈落的脸色几乎没有变化，但碧落却感觉到他的烦躁。越自卑越自傲，在一个人类和一个马妖面前丢脸的话……最坏的情况，奈落不会干脆把目击证人全干掉吧？
不过，难得有嘲笑这家伙的机会呢……叹息般的声音响起，幽幽回荡在洞穴里：“奈落，你要知道，并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凭力量得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并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凭力量得到的”，你在暗示你的心么，碧落？
第十六章
“奈落，你要知道，并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凭力量得到的。”碧落悠悠道：“尤其是对一匹已经有主人的马来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