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寡后被亡夫的宿敌占有了(157)
“爹爹!”他顶着满头草屑回到枇杷树下,将战果双手奉上,“送给你!”
楚常欢正在剥杏子皮, 淡声回绝了:“我不要。”
晚晚颇为委屈:“爹爹~”
楚常欢道:“给你父亲。”
晚晚看向一旁,犹豫片刻后行至梁誉的轮椅前, 伸出手。
楚常欢抬眼, 问道:“为何不叫人?”
晚晚努着嘴:“父亲……”
梁誉含笑接过:“谢谢。”
晚晚仍对他感到陌生, 心中亦有几分惧怕, 当即回到楚常欢身边,贴在他耳畔小声询问:“他的脚怎么了?”
梁誉乃习武之人, 耳聪目明,自然听见了孩子的问话。
楚常欢解释道:“三年前你父亲为了救兰州城的百姓,不慎被坏人打伤,等寻到名医,双腿康愈, 便能正常走路了。”
也不知晚晚是否听懂了这番话, 双目偷偷瞄向梁誉, 视线在那双无知无觉的腿上停留了几息。
少顷, 幼童从楚常欢怀里离开,又钻进了草丛,姜芜正想阻拦, 却听梁安道:“姜芜姑娘不必担心,我在院子四周撒了驱蛇虫的药,世子不会有事的。”
姜芜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怎知我忧心蛇虫?”
梁安笑道:“黄天暑日,唯蛇与毒虫最令人头疼,王爷如今行动不便,我焉敢让那些毒物进入院内。”
不多时,晚晚又抓了一只蟋蟀回来,邀功似的递给梁誉:“父亲!”
梁誉眼角噙笑,揉了揉他的脑袋:“吾儿英勇。”
楚常欢道:“打从他学会走路后,便爱抓些虫子回家,要么塞在被子里,要么藏入衣柜,为此还闹过多次肚子,最严重那回染了赤痢,若非明鹤昼夜不停地带我们赶去成都寻医,恐怕这孩子早就……”
也不知是提及了那件令人后怕的往事,还是“明鹤”这个字眼并不适合出现在此刻,楚常欢下意识止声,不再言语。
梁誉神色坦然,说道:“这些年苦了你。”
楚常欢笑了笑:“孩子听话,又有姜芜和爹帮忙照拂,倒也不觉得苦。”
不知不觉已近亥时,晚晚撒完了欢儿,缩在楚常欢怀里揉眼睛:“爹爹,我困。”
梁誉道:“快带他回去歇息罢。”
楚常欢于是抱着晚晚起身:“我明日再带孩子过来。”
梁誉点点头,目光凝向梁安,后者顿时会意,推着他朝院外走去。
因他双腿不便,这座院子里的门槛俱被削平,就连屋檐下的石阶也填了沙石,利于轮椅出入。
行出院门后,楚常欢道:“不必相送了,你们回屋吧。”
梁誉道:“无妨。”
楚常欢心知劝不动他,便由着他与自己同行。
然而刚走出几丈之远,忽见前方梧桐树下倚着一个俊拔高挑的人影,皎白月色洒在他身上,仿佛映出了无尽的落寞。
楚常欢放缓步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对方。
梁誉也看清了来人,抬手示意梁安停步。
未几,顾明鹤走将过来,道:“孩子睡着了?”
楚常欢垂眸一瞧,才发现晚晚已趴在他肩上酣然入睡。
顾明鹤从他手里接过孩子,那双小手就势环住他的脖子,哼唧道:“爹爹……”
梁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即使在睡梦中,他的亲生骨肉也会本能地亲近顾明鹤。
当初分明是他亲手把常欢和孩子交给顾明鹤的,顾明鹤也未曾失约,尽心尽力照料他的妻儿,如今瞧着他们其乐融融,梁誉心里反倒不是滋味。
他想,顾明鹤应是恨他的吧,明明已经是死了的人,却还要出现在常欢眼前。
正当他暗自忖思时,楚常欢吩咐道:“梁安,推王爷回去吧,此处路面不平,别伤着王爷了。”
梁安道:“是。”
楚常欢的目光凝在梁誉身上,似是有话要说,但他动了动唇,终究忍将下来,转而挪开视线,往前行去。
顾明鹤由始至终都不曾看过梁誉一眼,立刻抱着孩子紧步追上,继而牵住楚常欢的手:“你身子有孕,夜里走路仔细些。”
“王爷,奴婢告退。”姜芜福身一揖,也提着灯笼迅速离开了。
梁誉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们,瞳底映出一片斑驳的光影,直到那光影消失在街角,方对梁安道:“走罢。”
回到家中,顾明鹤把熟睡的孩子小心翼翼放在了床上,姜芜立刻去厨房烧热水,待楚常欢沐了浴,方道:“凤哥儿此刻睡得正香,今晚就不必洗澡了吧,若是吵醒他,后半夜指不定要如何闹腾呢。”
楚常欢道:“他方才在院子里捉虫来玩,打盆水给他擦擦手即可。”
姜芜依照他的吩咐给晚晚净了手,旋即退至屋外。顾明鹤在窗旁静坐良久,几未出声,昏黄烛影闪烁在他面上,更衬他眉似远山,温润如玉。
楚常欢仿佛察觉到他情绪不佳,缓步走近,道:“明鹤,睡觉吧。”
顾明鹤抬眸看了过来,眼尾渐渐绽出几分笑意,一手揽过楚常欢的腰,令他坐在自己腿上,并轻轻抚摸他的小腹:“你说,咱们的孩子该起个什么名儿?”
楚常欢笑道:“还有数月才临盆,你未免太过心急了。”
顾明鹤把脸埋在他颈侧,嗅着略带水汽的凝露清香,低语道:“他一回来,你整颗心都不在我这里了,教我如何不急?”
楚常欢愣在当下,竟不知如何言语。
静默半晌,他轻轻搂住顾明鹤的脑袋,道:“可靖岩如今双腿不便,早已不是从前的梁王了。”
顾明鹤问道:“梁誉若是完好如初,你岂非跟定他了?”
楚常欢蹙眉:“你别无理取闹。”
“我怎就无理取闹?”顾明鹤抬头看向他,“欢欢,我们也有孩子了。”
楚常欢原想借他之手寻找虢大夫为梁誉治腿,可眼下看这情况,他大抵是不肯的,遂从他腿上站了起来,转身朝床榻走去。
顾明鹤急忙扣住他的手腕:“你要去哪?”
楚常欢没好气道:“侯爷的孩子困了,我带他睡觉。”
顾明鹤当即松手,起身跟去:“我陪你。”
楚常欢淡漠道:“不必了,侯爷请回罢。”
顾明鹤笑道:“生气了?”
“没有。”
“还说没生气,脸都绿了。”
“我没……你别亲。”
“就一下。”
……
因着楚常欢害喜,厨娘每天只用素油烧菜,家里除晚晚之外,俱都陪着他一起吃素。
今逢望日,私塾休沐,楚常欢早上喝了半碗粥,又带着晚晚去了梁誉的住处。
经过两次相处,晚晚对梁誉已不复此前那般抗拒,彼此渐趋熟络,也愿主动与他亲近了。
许是知道他们今日要来,梁安晨间去市集买菜时顺手买了一份制作面人儿的器料,他家王爷这会子正在教晚晚捏面人儿。
晌午凉爽,过堂风拂面,催人欲眠。楚常欢困乏也极,不知不觉在摇椅里睡了过去,
梁誉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渐渐忽略了手上的活计,晚晚唤他两声,竟未得应答,不由也看向自己的爹爹,转而丢掉已成人形的面泥,一头扎进楚常欢怀里。
说时迟那时快,梁誉猛然推进轮椅,拉住了奋力一跃的孩子,晚晚回头,疑惑道:“干嘛呀?”
梁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细言道:“爹爹腹中有小宝宝,以后不可以如此鲁莽。”
晚晚眨了眨眼,目光凝在楚常欢身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