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永寂(163)
很轻。像平时揉对方的头发一样。
宣爻避让开来,哽咽了一会儿,把眼泪强憋了回去,却死不松口。
“很疼。出血了都。不知道控制一下力道?”穆纯言行南辕北辙,边哄边等待了好一会儿,直到对方缓缓松开牙关,才拯救出自己的手腕。
“真是乱七八糟。”穆纯低声抱怨,抬手捋了把挡住自己视线的头发,悄然瞥了眼自己手腕,垂落后就用笑容掩饰了心下自己的烦躁。
“走了。去空港。不然来不及了。”他说。
宣爻这次异常乖巧地安静起身,拽住对方后衣摆的一小撮布料,亦步亦趋地跟在对方身后。
二人先后踏过柔软却潮湿的地面,沿原路返回。在方向感因含糊不清的地图定位到达极限以前成功穿过树林,看到了坐在AI驾驶的车辆里,正在沿着森林外围小路寻找他们的熟悉轮廓。
轮值的格雷被穆纯实施静默模式后从哀怨到提心吊胆,最后逐渐变得担心起来。毕竟他还从没见过谁胆子大到敢管束穆纯。而且只是穆纯和宣爻的私事还好,加上个核心核,事情的性质立刻不一样了。
如果他们俩人一不小心闹得太大,牵连了周围无辜的小花小草,那麻烦就大了。
本着负责的态度,格雷迅速联络了阿茶和大叔,他们则赶紧租了辆车,依照格雷给的定位一路找了过来,好不容易看到了两只不太落汤的落汤鸡,不止沾了满脸满身泥巴,还有枯枝草叶等等。
“你们……”阿茶面无表情的哑了。
“这满身泥巴枯叶的,你们这是……打架?”大叔不大敢确定地问到途中就瞄到了穆纯颈边那破掉的领口没能完全遮住的半个吻痕,“是做……那个那个了?”
阿茶忙踹了大叔一脚,成功让对方改口:“感觉不像是。没有那种粉色的氛围。”
“你要粉色氛围是吗?”穆纯半讽刺半警告地笑了起来,“让你儿子出来,你可以躲在他身体里旁观全程。”
大叔一个激灵,直接吓哑了。即便是迟钝的他也察觉到穆纯心情不太好,调侃对方心思立刻烟消云散。
阿茶看气氛很尴尬,忙抬腿踹了穆纯,后者如常躲开,随即挥开还拽着自己衣摆的宣爻的手,率先上车。
三人的打闹仿佛与宣爻无关。他始终半垂着脑袋,看起来很可怜,却没有哭。
好像当着别人的面就不会哭。穆纯不动声色审视着对方。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而且跟刚才那副咬着自己手腕不松口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别理渣男。”阿茶没有忽视宣爻,还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乖,手拿开,”穆纯一眼扫去,警告道,“别摸我的东西。”
阿茶被迫收手,回嘴道:“撩不管娶的狐狸精。”
穆纯:“把你上次吃我那顿特辣烤肉给我吐出来。”
阿茶:“爸爸。肉已消化。”
大叔:“阿茶的尊严只值一顿烤肉。”
……
前往空港途中一行四人中的三人都一路有说有笑,只有宣爻一言不发,显得不情不愿。
“好了,”车刚停稳,穆纯就跳了下去,摆手道,“我还有事……”
“不准去!”宣爻没等对方说完,更没有就给对方离开的机会,跟着跳了下来,一把拽住对方的衣袖,“你陪我一起回去……”
“免了。”
“……”
“毕竟我当时就被你拒绝了。”
“那你别去……”
“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试探我的底线?”
“你居然也有底线?”
“——停!”
慢了半步下车的大叔和阿茶没想到二人会突然剑拔弩张,阿茶拦住了宣爻,大叔横在了穆纯面前,奈何宣爻的手还固执地攥着对方的衣袖,拉扯间极为考验纺织品的质量,而穆纯身上这件显然在舒适度上占据了绝对优势,却在牢固程度方面能力十分有限。
可怜的衣袖断裂的同时,二人以诡异的姿势扭打在了一起。
确切的说不是扭打,而是宣爻想要圈住对方,却被对方避开的诡异拉锯。
“停!”
这次是阿茶喊了停,外带附赠了穆纯和宣爻各一脚。
穆纯成功躲开了,宣爻硬吃一踢,却没像大叔那样抱着脚喊疼,依旧盯着穆纯。
“你们这样是过不了安检的,”又被阿茶悄悄踹了一脚的大叔满心好奇却不敢问,被迫打圆场道,“不如先去洗洗……?”
穆纯率先移步,宣爻拽着他的衣角紧随其后,一副半推半就的不情愿模样。
跟穆纯不一样,大叔相当规矩的走了流程,借了附带更衣室和浴室的VIP室。
目送拿着脏衣服去洗烘的清洁AI离开,穆纯转身走向浴室,没想到失去衣摆可拽的宣爻依旧紧随其后。
穆纯干脆大步走向最靠近里面的那一格,娴熟的对AI下令。
宣爻察觉到对方的不快,谨慎地驻足在最靠近门口的位置。
二人各自占据一侧,中间空出不短的距离。
熟悉的情形。
当初是黑暗压抑的医院地下一层,现在却是宽敞且明亮的地方,足够宣爻看清楚自己在对方身上造次后留下的痕迹。可对方显得毫不在乎,仿若习以为常,这让他莫名不满。
宣爻负气地转身,却无法跟面前掌管淋浴的AI进行有效沟通。
毕竟他只接触过最老旧与最尖端的AI,却没接触过这种中等偏上的型号。
几个矛盾命令后,他竟与AI陷入了争执,就连温度适宜的热水都没有。
穆纯余光瞥见对方湿漉漉的手忙脚乱模样,显得既可怜又无措,那花心又狠狠地动了一下,脑袋里滑过“海藻精”和“花椰菜”等对方自嘲的用词,暗自无奈长叹口气,快速打整了自己,大步来到对方面前,帮其调整了AI指令的结构,让他尝试重新下令。
这次果然顺畅许多,让宣爻免于被忽冷忽热的淋浴惩罚。
但难得的良心发现却没有为穆纯自己换得好处,因为他想离开浴室时却发现自己又动不了。
“别走……”宣爻对“钥匙”的驱动比他的言行都要更快一步。
之前有树干可以依靠,现在没有。失去大脑主控的双腿无法只靠小脑保持站立,差点害得穆纯脸朝下栽倒。
宣爻也很意外,好在惊慌之余本能上前,及时揽住了对方。
“别随便入侵我的脑子。”虽然这次穆纯没被剥夺说话的权利,但入侵就是入侵。
他笑容和语气同样不善,与其对上视线的宣爻不自觉颤了颤。
“我没有,也做不到。只是不想你走……”
宣爻的辩白其实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事实,穆纯察觉到这一点的同时也发现自己的脸像是被抽了一巴掌。
他显然没有料到对方能在对应用“钥匙”近乎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真的连续成功使用了两次。
现在该怎么说?
别随便入侵别人的身体?
这听起来就不止诡异,还让人汗毛直立了。
穆纯觉得还是先分析对方这次使用的是什么入侵逻辑,先解开行动限制后再做判断。
短暂的安静让水声都显得尴尬,直到被宣爻打破。
“你养过多少人?”宣爻拉起对方的手腕,指腹摩挲过自己留下的牙印,声音比平时低了许多。
“嗯?”
他突兀地问题和凑近的动作让穆纯愣了一下,差点忘了继续分析。
“又弃养了多少个……?”宣爻又问,“你把我养在家里,难道是想让我看着你跟别人……?”
“你是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还挺能发挥想象。”穆纯打断,“不过口味有点重,我没那种嗜好,只是会送点小礼物……”
“那我算什么?”宣爻蓦地凑近,盯着对方,“看我可怜,一时心血来潮随便捡回家,养了几天又觉得养不熟,觉得不如就丢掉,再养个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