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永寂(62)

　　“我其实只在入职培训时穿过防护服。”
　　“我也是。”
　　“你怎么不提这荒凉至极的风景简直就像拍电影。”
　　“我只是没料到半途而废的待开发宜居星居然会是这样。”
　　“真是仅此一家。别说首都圈，其他地方都看不到。”
　　“你们一个两个怎么像是边境到首都一样？大惊小怪。丢人！”
　　“那要我怎么说才像个首都人？”
　　“好歹委婉点。”
　　“好荒凉？”
　　“特别荒凉。”
　　“没想到会跟首都圈差距那么大，我简直以为是到了西边那些未探索区域。”
　　第二个小组的在宣爻心中的最初印象已经完全崩塌，他们只是看起来严肃专业，其实异常吵闹。大家的声音透过防护服显得有些奇怪，却没有妨碍宣爻认真地听着他们的对话，不时点头附和，完全没有因为他们的抱怨而滋生不满的情绪，偶尔思维发散的时候，也不自觉保留下些许注意力，尽量从他们的话语里捕捉者有用或陌生的信息，配合着辅脑不断搜索查找。仿佛想通过这种方法来弥补自己对其他地方没有实际认知的迷茫与无知。
　　这些人的性格对宣爻来说已经超出开朗的范畴，是自己基本无法理解的类型。虽然在酒店房间顺序进行过自我介绍，宣爻却只记住了李解。他其实并不擅长记人，甚至一般人说话都很难集中注意听，经常途中就会彻底走神，穆纯却仿佛拥有某种神奇的能力，让他不自觉去专注于对方口中的每一个字。但他们不经意间阐述的一些信息，还是让宣爻好奇了其他的待开发和开发中的宜居星。
　　辅脑很快帮他查找出相关信息，他这才意识到一般的宜居星即便开发途中资金链断裂，也能通过募捐、融资、邦联资助等形式继续直到完成开发，不会途中就这样放置不管。
　　可是，唯独自己所生活这片地方竟然就这么荒废了，为什么？
　　“说好的几分钟，居然还没到？你说的沙丘可是早就翻过来了。”
　　方脸认输的声音打断了宣爻的思绪，他认真对宣爻表示了钦佩。
　　“亏你那么瘦的小身板儿，还能在这种沙尘大风里来回走。真不担心哪天风大点儿，你就给直接吹跑了？”
　　宣爻摇头，知道对方在开玩笑，颇有些不好意思道：“快到了……其实你们保护的是地球，不是我。有什么万一，把它直接带走，不用管我。”
　　“我开始喜欢这孩子了。”方脸说。
　　“就你话多。专业点行吗？这是工作不是旅游。”李解训斥完又转向对宣爻，解释道，“他们说话都不过脑子的。你别往心里去。”
　　“他们几个只是嘴巴碎。”话很少的漂亮年轻人特意为同僚们解释。
　　宣爻点点头。调查理赔保单的时候，他已经接触过不少人。很多只是普通人，但是涉及到利益以及意外导致的情绪失控，很多人就变成了恶人。
　　不是坏，而是恶。
　　他其实已经能分辨这二者的细微差异。就像那个医院里用垃圾桶叩他脑袋上的医生，并不是坏人，只是愤懑无处发泄，就让其不自觉展现出了自卫恶劣的那部分。而他其实也不会在意太久，经历一次就迅速适应并习惯，结果同样是麻木。
　　就在大家都变得有气无力，连话都不想说的时候，房子的轮廓却出现了，时机可谓相当恰当，恶劣的风同样体贴的暂时减弱，不再遮蔽视线。
　　“到了。”宣爻说。
　　依旧是一片黄颜色，只是多出一块棕色，轮廓相比房屋，更像结构奇怪的棕色巨石，虽然覆满沙尘，却顽固地杵在沙中，坚韧得不可思议，也安静得不可思议。
　　一切很快就被喧哗打破。
　　“你看这边，居然还在用老式光伏发电。”
　　“生活用水居然需要抽取地下水。”
　　“都说你们别再大惊小怪了行吗？”
　　“我去给房子做安全检查。”
　　“我也去安全检查。”
　　风沙重新扬起的时候，宣爻脸上已经多出了一点笑意，随后的一切则逐渐让笑容变得既无奈又理所当然。
　　“怎么这么空旷？”
　　“真的就你一个住？”
　　“杯子都只有一只。”
　　“这孩子也太惨了。”
　　“完了，椅子都不够我们几个坐。”
　　“那个维护起来又麻烦又贵还烧钱的玩意在哪呢？地下室？我去看看。”
　　“维护谁在做？你自己？真的假的？”
　　“太了不起了！那维护手册我看过一次，简直跟天书一样。”
　　“堆吃的放到哪里？你说就行，我帮你搬过去。”
　　“晚上谁在哪儿？”
　　“有客房和床吗？”
　　“都说你们不是来旅游的！”


第51章 赤子血.4.3
　　情况远比宣爻想象得更加吵闹，李解一会儿怒吼一会儿抱歉，参杂其中尤为突出。
　　只有客房和床问题较大。毕竟除开宣爻自己的卧室以外，长期无人居住其他房间都已落满了灰尘。虽然有防尘罩，但这个黄沙飞舞的外部环境，显然不可能让室内缺少沙尘做点缀。沙发或椅子不止是稀缺品，床上用品也堆在柜子里好几年没有用过。一两套还好解决，现在拿出来清洗晾晒即可，但是人数已经决定了杯水车薪的结果。
　　大家在宣爻的单人床周围站成一圈，试图自救却被柜子里的灰尘呛得直咳嗽。虽然他们会轮班休息，可连坐的地方都没有的情况就完全是在他们的意料外了。加上在他们眼中无疑属于古董的家用电器，最后只得一起注视着宣爻忙碌收拾的背影，难免在面面相觑后心下产生出一丝愧意。
　　“对不……”宣爻敏感地感觉到他们的眼神，忙碌中没忘记出声道歉。
　　“你道什么歉？”李解打断，“别理他们。一群大少爷，碰到一点小破事就啰嗦成这样，我们又不是来旅游的，还要求那么多，没点专业人士的样子。”众：“……”
　　愧疚和心虚让他们闭上嘴，放肆的言行收敛了不少。
　　“维护设备需要多少时间？”李解问宣爻，“大概估算一下即可。方便我安排计划。”
　　宣爻立刻估算了各种循环系统的检查以及电源水等基础复检，随后给出不到两天的范围。李解很快把人分成了三组，两个人守门，一个人跟着宣爻，一个人全屋巡视，还有两个人休息。
　　这群人实际工作起来的情况远比宣爻想象得要严谨，他也因此更不好意思让休息的那二人睡地板，难得坚持地让出了自己的床，让他们凑合着挤一挤，自己则拿着一条勉强能被归类于干净范畴的毯子，直接前往地下室。
　　等他照顾完四台“睡美人”，找个不显眼的靠墙角落，合衣裹上毯子。
　　碰巧选择的角落恰好是属于妈妈的那一台，等宣爻察觉到时候已经挪不动困倦的身体，干脆枕着不再动弹，宛如一种刻意。短期内经历了无以计数的意外以及超出想象的喧闹，尤其是被一个充满活力的人拉着到处跑的经历，让他感到比平时疲倦百倍，用辅脑确认过自己在保险公司的工作状态的确是“正在配合警察进行调查”后，他便闭上眼睛，很快就睡了过去。
　　年轻的身体不甘于过久的沉寂，睡眠很快就剔除了大部分的疲惫，恢复力惊人的快，而他躺着地方无论设备还是地板都太过坚硬了。不过翻身的功夫，脑袋就磕到了睡美人外盖，在他额角上留下一个包。
　　宣爻抚着脑袋坐起来，些微疼痛与完全谈不上舒适的环境快速带来一种模糊的清醒感。即便努力闭上眼，也睡不着了。
　　辅脑显示刚过去了三小时，身体有微弱地疲惫感残留，意识却出乎意料地清醒，像是经历了极致的亢奋后即便压抑自己，依旧会产生出了不该有的情绪。他在做什么？——联络我。能联络吗？
　　会不会刚好是在做很危险的事？就像之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