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永寂(204)
“小红毛,停停停——你先停,先别激动,”穆纯安抚道,“我们还留有保险……”
“保险?!”长惟唾道,“我保你个屁的险!我是不是还得给你们找个理赔调查员?”
“这个,”穆纯一笑,“我还真有一个。”
长惟:“……”
※※※
看似寻常的晴朗夜空,穹顶却有两层。
天然的和人造的叠加在一起,形成人眼视觉上的放大镜,把星空拉得距离地面更近。
卫星有三颗,大小不一的遵循着相同轨道层叠在地平线上,争相展露出最美的那一面环形山。
西星域的自治领区别于东星域并没有“空港”的概念。
入目不是麦田就是菜田,就算没有农田,也有牧场,唯独没有成体系的建筑群落。公共交通也是同样。
从东边过来停靠在西边,往往只能随便找块空旷荒凉的地方降落。
当然只要不压到农田或伤及牧场里的禽畜,就没有农户会来找麻烦。
面对当下的情况,连续几天都因为不小心踏入农田,被农户用原始猎枪追着打了几公里的格雷最有发言权。
原话是:“求求你了,纯哥,放我回去。”
以至于格雷每次看到携带着原始武器、驾驶着各种外形古怪的自制交通工具的农户路过,都会吓得躲到大叔身后。
反正即便朝农户招手,他们也不会停车,更不可能友善地顺路载谁一程,反而还有可能会给他们来一枪,每一次试探简直都是对全域的防御运用最为血腥的考验。
结果,他们这一行人只能靠腿了。
穆纯对于给自己配了这么个队伍的某人在心下暗暗记仇发誓:录子濯你给我等着!
争夺“维度核心核”算是赢得皆大欢喜,管制局却被连锅端走的前提下,最懊恼的当然是自诩解决了夏馨就万无一失的录子濯本人。
既然寻找被窃走的那些核心核已经成为当务之急,作为副局长的首席当然就不会放任穆纯任性妄为,也不能只让他一个人来西边——即便这边有李解在。
原本最想跟过来的阿茶却被录子濯强行要求留下来,让她暂时作为躺在治疗舱里的“镇局宝”。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尘立言如果有辅助,录子濯当然会同意他跟来。可惜他没有。只能暂时把韩归铄借给他并将他丢到边境,去调查宣爻家所在宜居星地核是否有异化迹象。
韩归铄抱怨“想休假”没两遍,他家亲爱的就被录子濯指派进了穆纯的队伍。
“那边是原始人的主场。你是最好的人选。”首席说,“反正你们几个都是野人。”
穆纯差点没笑死在当场,韩归铄和他家亲爱的则只能:“……”
幸免于难的“某人”来不及喜上眉梢,就听录子濯又补一句:“带上格雷。”
“为什么是我?!”格雷双目含泪,视线在首席和韩归铄之间来回,“为什么你们不去?!我愿意给尘立言做临时辅助!放过我吧!”
“穆纯不在,我也不在的话,局里这烂摊子谁来收拾?你吗?”录子濯相当无情,“你别太看得起自己。光是人均人精这一点,你搞不定他们就得祭天。首都圈说不定都炸没了。”
“因为我已经跟我亲爱的被迫分隔两地,而你却是一条单身狗。”韩归铄落井下石。
“……”
格雷哑口无言,一脸悲痛地被迫认命。
队伍成员由此确定。
乍看各方面实力都不错,却没有照顾到圈习惯了AI伺候的笨蛋们沦落到西边嗷嗷待哺时会如何。
……
穆纯重新睁开眼,看着覆盖着零星野草的旷野。
他所处的位置就像一处没有帐篷的露营地,荒凉不足以形容。
如果周围没有这堆人在等自己,他恐怕已经“蹿”走了。
“这里语言不通,接入不了网络,也没有正常人。”即便格雷作为“有经验者”,也显得相当痛苦,“跟我那边的自治领完全不一样。”
“行了,主体语言切换一下,我共享给你们几个语言模块。”穆纯不知道从哪摸出来几条即将过期的条装营养剂,丢给他们几个,“先将就着吃,然后我教你们怎么联上西边的网。”
欣喜声骤起,而后变成抱怨。
尤其是大叔的儿子,简直回想起了被阿茶灌过期营养剂的痛苦。
“韩归铄家亲爱的”到是撕开来就往嘴巴里倒,相当符合其闷不吭声的沉默硬汉形象。
“我之前都是一个人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穆纯无奈,“你们这群全功能AI养大的废人,这样真的能坚持到中心区吗?”
“你自己还不是被AI伺候惯了,”格雷悲从中来,“怎么到这边就换了个人似的,完全不挑剔了?”
“总不能不看场合……”
“我想吃宣爻做的饭!”
大叔的儿子突兀冒出来一句话,登时让周遭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你昨天还趁纯哥去见委员会的人,不停地说宣爻做的那一大锅很恶心,”格雷觉得匪夷所思,“人家都伤心地缩到那边去了。根本就不敢跟你讲话了。你今天居然又觉得好吃了?”
“那个,就是,昨天那个其实挺好的,”大叔的儿子再开口时,瞥着穆纯笑眯眯的模样,声音和气焰都收敛了一大截,“那个什么蔬菜炖肉,看起来一大锅黏糊糊的,是很恶心,不过挺好吃的——哎哟!纯哥你怎么又打我的头?”
宣爻伸向篝火的手被抓住。
他不抬头都知道那只手属于谁,却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毕竟根本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忙、忙完了?”他有点结巴地问,不敢抬头。
“你这是在干嘛?”穆纯就着对方的手腕晃了晃对方的胳膊,“想试试自己的手烤出来香不香?要不给你弄点调料?烤好了记得先给我尝一口。”
宣爻:“……”
“你有点不对劲儿,”穆纯数落了两句就及时收敛起不悦,往对方身旁一坐。
但他刚挨到对方的胳膊,对方就往旁边挪动着拉开了距离。好像又倒退回那个连肢体接触都会恐惧的小松鼠状态。
穆纯偏不放任对方躲避,重新凑过去,探头挤进对方的视线,盯着对方道:“你要不还是进舱躺几天吧?反正明天应该就能到自治领中心区,我去给你借一台?我其实就不该带你过来,都怪录子濯……不准哭!”
穆纯说到途中就看宣爻小幅度摇着头,眼睛也渐渐蓄起水雾,语气骤变地打断对方没来得及正式成形的情绪。
“如果不想回去,就用嘴巴解释。”穆纯恢复了正经坐姿,“转过来,看着我。你想留还是想走?说简单点。”
“只是……突然没办法连网了,我不知道做什么好,”宣爻依言照做,艰难地组织语言,“有点走神,在胡思乱想……”
“不是被欺负了?”穆纯好整以暇地问,“也不是受我影响,没有因为感觉到火很危险,就忍不住想伸手去试试?”
宣爻:“……”
“宣爻小朋友,”穆纯伸手掐住对方半边脸,“你这撒谎技术还要再练练。”
“……只有一点。”宣爻任由对方掐,声音却很委屈。
“被欺负还是受我影响?”穆纯没有放过他。
“都有一点……”
“我送你回东边……”
“不要!”
穆纯当即起身,却被宣爻拽住衣角,生生给拉了回去,后脑差点撞上宣爻的脑门,还好后者及时松手,手忙脚乱地勉强用胳膊一揽,接着又受惊般的松开,害得穆纯直接“一字型”躺下。
经过这一番乌龙,穆纯人都懵了,宣爻却更想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