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永寂(45)

　　“你说哭就哭。”穆纯试着分别将手掌覆上对方的后颈与脊背，确定对方没有丝毫排斥后才敢落下，“我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种安抚姿势他显然并不熟练，只能凭借本能轻拍着对方的背。
　　“你到底是在生气还是难过，总该告诉我理由吧？”
　　跟他颇具安抚性质的动作不同，他开口可是相当的不满。
　　“法律程序懂不懂？审判之前好歹要允许我进行辩护。你为什么不先控诉我做了什么，或者是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吓到你了，发个脾气，然后再哭？这才是通常的步骤。吻可不算。那是你自己要的。哭归哭，为什么不说话了？”
　　“刚才……”宣爻终于开口。
　　“刚才怎么？”穆纯问。
　　“你刚起床时，不是这样的。”
　　“什么不是？”
　　“心情。”宣爻说，“你之前心情很好，起床后突然不好了。”
　　“……”
　　穆纯少见地一愣，想起刚起床的“那个时候”，但他没料到小松鼠如此敏感，自己就那么点儿不起眼的情绪变化，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发现。
　　但他决定假装不知道。
　　“我没有啊，”他明知故问，“我做了什么奇怪的事吗？提醒我一下。”
　　“你很凶。”
　　“我凶？怎么可能？”
　　“很凶……”
　　“好像是有一点。就一点点……”
　　“你很生气。”
　　“我很生气？这绝对不可能……什么时候？”穆纯问到途中就再度改口，“可能只是看起来像是在生气……好，对。”
　　但他说到途中，宣爻就挣脱出他的怀抱，泪眼朦胧地瞪他。
　　穆纯无奈让步：“我当时的确是在生气，但不是在生你的气。是那种比起床气还起床气的起床气大集合加强版起床气。”
　　宣爻：“……”
　　穆纯口中连续出现的“起床气”成功让对方愣住。
　　“鼻涕流出来了。”穆纯趁机跟着坐起，抬手刮了一下对方的鼻子。
　　宣爻急忙躲开，用手去捂自己的鼻子，再度发出很响的吸鼻子声。
　　其实什么都没有，不过是穆纯用来逗对方开心的玩笑，但对方单纯的反应却害得穆纯自己差点破功大笑。
　　“逗你的。”他忍笑同时终于找到机会捧住对方的脸，先帮他擦去了脸上的湿润，再用力揉了揉对方的脸颊。
　　力道明显比之前要大得多，好像在趁机发泄不满。
　　“里缩古不逗唔！”这下换成宣爻无法把双颊从对方的手掌中挣脱出来，只能反握住对方的手腕，用含糊不清地声音抗议。
　　“我是说过不逗你，”穆纯却能听懂，“这也不是单纯的逗，是在安慰你，是希望你别难过了。你别总把我想象成那种不看情况随时随地都以逗你为乐的坏蛋行吗？”
　　“唔。”
　　“唔什么？”
　　“……”
　　宣爻又不说话了，穆纯只得地朝对方伸手，想把他搂进怀里，奈何又被对方不知道第几度躲开了。
　　穆纯僵了一下，无奈地收回手，改为支起一边膝盖，单手撑着自己的下颚，歪头盯着对方，边笑边叹气，道：“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什么？”宣爻问。
　　“突然就哭。”
　　“我没……”
　　“好好好。你没哭。别说两句又掉眼泪。”穆纯再度投降，“你这是剧烈情绪波动导致眼睛流汗了，满意了吗？”
　　宣爻：“……”
　　穆纯看对方愣住，趁机伸手。虽然已经不知道第几度伸手，可这次对方终于没有再躲，任由他圈进了怀里，接着就察觉到对方的身体又在发颤了，当即“三连败”认输道：“是我很凶，是我吓到你了。你别放在心上。我没想吓你。而且怎么说呢，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那么敏感。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别人身上那些太过细微的情绪变化。”
　　宣爻在对方解释的间隙再度听见了对方心跳，而后是拍抚自己后背的规律节奏，像是故意配合着彼此的心跳，只在心脏跳动的间隙出现，与对方锁骨上那一点淤青，悄然契合，继对方温柔的灰绿色眼睛之后，给了他另一种勇气，让他首度主动抬起双臂，环住了对方的腰。
　　“现在，我有几个问题，我需要你认真回答一下。”穆纯说。
　　“什么？”宣爻问。
　　“我吻你，你不高兴。我不吻你，你也不高兴。”穆纯细数道，“抱着你，你要推开我。不抱你，你又要瞪我。碰你一下，你要躲。不碰你，你又不高兴。”
　　宣爻：“……”
　　“这也不行，那也不要。但是你想要什么，你又只敢想，不敢说，也不敢做。”穆纯问，“你有什么不满，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我给你的特权，你为什么不用？我每次用特权，你为什么要觉得我在逗你、欺负你？你就没有想过，我如果真的想欺负你，根本就不会这么不厌其烦的重复询问你的意愿，直接动手不就行了？”
　　宣爻听到途中就僵住了，既茫然又不知所措。
　　“你这是答不出来，还是不想回答？”短暂地沉默过后穆纯追问。
　　“答不出来。”宣爻小声道。
　　听到自己意料中的答案，穆纯便笑了出来。气音通过胸腔的起伏包围住宣爻，让他陡然意识到对方看似在提问，其实并不需要回答，只是为了让他能意识到这些奇怪之处。安静再现。
　　宣爻想起之前惹对方生气的时候也是这样，急忙挣脱出来，却看到对方脸上有跟灰绿色眼睛一样温和的笑。唇角停留的弧度维持得并不久，而后就露出了牙齿，变成咧开嘴的放肆大笑。
　　对方的大笑也很短暂，宣爻却回不过神来。
　　穆纯利落起身，把手递向对方。
　　宣爻不自觉握住，随即被轻松拽起。
　　“你眼眶好红。这下真的就像我欺负了你一样。”
　　“……”
　　穆纯故作暧昧的眨眨眼，害得宣爻脸红了。
　　“来来，去洗脸。”
　　穆纯顺手把宣爻拽进浴室，自己靠在门框上等，嘴巴却没闲着。
　　“小心别把衣领弄湿。轻点洗嘴唇。我咬过的那块太用力会破皮。你好瘦啊。全是骨头。在我看来已经不是偏瘦，而是属于营养不良了。
　　“喜欢吃甜的东西吗？摇头？黑巧克力呢？又摇头。就是说苦的也不喜欢？
　　“你知道自己偏好的甜度吗？又摇头？那你喜欢什么东西？层次感丰富的？还摇头？都不喜欢吗？那蛋糕怎么办？
　　“不准摇头。这可是你的生日，你不能什么都不要。如果你没有偏好的口味，那我可就替你选咯？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还摇头？你不要，我就偏要送你礼物。说了不许摇头，你还摇。我就是要送，你给我乖乖收下，然后就说声谢谢就可以了。如果你多少能开心一些，那就更好了。话说你平常到底是吃什么……怎么一直是我在说话？你再不说话，我就生气了啊？”
　　“……营养剂。”
　　“又是这东西？你就有没有喜欢吃的东西？”
　　“有。”
　　“是什么？”
　　“肉。”
　　“……”安静。
　　宣爻脸上的水还来不及擦干，就忙去看对方，发现对方不止没有生气，还露出放肆的笑容，当即放下心来。
　　“我也觉得肉不错。”穆纯说，“我们待会儿就去吃肉，好不好？”
　　“好。”宣爻擦干脸才怯怯地问：“你……你呢？”
　　“什么？”
　　“食物。”
　　“我喜欢的食物吗？”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