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亡国之君的日子里(121)
于是到了六月末,京城内眼红仙人居多时的酒楼饭馆,也都研究出了一两道土豆菜了。
左世爵是不会外出堂食的,宝钞司案风波刚过,他需得谨慎低调才是,所以他让家仆把土豆买回来了。
可是,为什么家仆无论怎么做,就是觉着还差了一点味道。
左世爵皱着眉头,吃了一顿食不知味的晚餐,把自己锁进了书房内。
他的话本子才写到一半,与金庸的约定却都已经过去了一半之期了!他必须在七月中旬前把话本子付梓!
左世爵拔了一夜的胡子,勉强写了几页纸,忧心忡忡地睡下。第二天一早,他用了早膳,正准备去官署,家仆买了今天的《大楚晨报》回来,一并拿回来的,还有一本厚厚的册子。
左世爵已经预料到了什么,竟不敢翻看。这家仆不知道他心中的恐惧,一板一眼地回禀:“老爷,今天小人去报坊的时候,正巧看见报坊正在售卖这《倚天屠龙记》,据说这便是那金庸先生的新作!”
左世爵双手颤抖,不敢相信,颓然坐到在椅子上。他喃喃道:“怎么可能?这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焉能写得出来?!”
“难道这世上,当真有人文采学识胜过我之人?!不!绝对不可能!”左世爵忽然暴起,怒吼道:“我不相信!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倚天屠龙记》,究竟还有没有往日的水准!”
他十指如爪,一把抓起书册翻阅。然而只是看了一个开头,左世爵便知道,这就是金先生的一贯水准!
哪怕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作文,亦能保持如此超高水准!
这人究竟是谁?
究竟是谁?!
有如此才华,他焉能不识得此人?!
第74章
左世爵精神恍惚地去了官署。
官署内,莫说是他,其他人也压根无心办公。
报坊新出的书,这些官吏们人手一本,趁早晨的功夫读了个开头,此时都心痒难耐,准备看张君宝要如何大杀四方。
无奈吏部考勤严格,更有穆丞相、江御史等人不时走动巡视,这些人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书,只能苦苦挨到用午饭的时间,把书抽出来,坐在案前,迫不及待如饥似渴地研读。
读了小半个时辰,一郎中开口道:“金庸先生这次的笔法,倒有些不同流俗啊。”
一主事看书极快,已经看完张君宝创立武当,看到张翠山出场一节,恍然道:“原来这书写的不是张君宝,而是张翠山!哈哈,哈哈,的确不同流俗,不过这文笔还是一如既往地老练!”
这些人虽然知道金庸先生与了趣的隔空骂战,但他们并不知道了趣就是左尚书,讨论起来也肆无忌惮。
一人问:“你们说,这次究竟是金庸先生会胜出,还是了趣禅师更胜一筹?”
“自然是金庸先生!”众官员们毫不犹豫站队。一人说:“了趣禅师的确才华横溢,比之于我自然胜出百倍,可我觉得,他的格局是远不如金庸先生的!”
左世爵在走廊上听见,险些呕出一口血来。他下午告了假,挟着书回到左府,立刻把自己关入书房内,话本子也不写了,把一本《倚天屠龙记》翻得哗哗作响,恶狠狠道:“我倒要看看,这破书格局在何处!”
看到张三丰年迈,张翠山出场,左世爵嗤笑道:“张三丰着墨数万字,却又忽然换成张翠山,这般云里雾绕,实在不是甚高明写法。”
然而嘴上这般说,他还是忍不住继续看下去,只觉得越看越上头,待看到张翠山与殷素素被金毛狮王追杀至岛上,还生下一个孩儿,左世爵忍不住点评道:“进展这般迅速,倒要看看你后头怎么写!”
到了子时,终于看到“百岁寿宴摧肝肠”,张翠山与殷素素双双身死,左世爵瞳孔地震,怒道:“焉有这般写法!着墨数十万字,居然把角儿写死了!太胡闹!太荒唐!”
左世爵放下书,心中安定,喃喃道:“看来这老金也是急了些,一个月里写出这般厚重的一本书,又有多少时间布局?他输了。哈哈。”
左世爵放下心来,倒头就睡,然而他不知道,这世上有一个词叫:有才,任性!
第二天到了官署,见着手底下人各个顶着个黑眼圈,显然是熬夜点灯看书了。左世爵无所谓,反正待他的话本子写好付梓,这些人就知道究竟是谁更胜一筹。
然而,蹲守在报坊附近的家仆,给左世爵带来了不利消息:那报坊整日都在刊印书册,来买《倚天屠龙记》之人络绎不绝,这几天就没消停过。
“这帮人都是冲着金庸先生的名气来的,待他们发现这书大失水准,定然就不会再上当了!”左世爵想了想,交代家仆:“你找些人去人多处引导一二。”
这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做了,只不过以前是吹捧自己,这一次,是为了抹黑对手。
家仆领命而去。
然而第二天,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来找左府的家仆了。
这些人都是些老手,原本以为这次的任务也是信手拈来,哪知道还没说两句便犯了众怒,被人赶出茶楼。他们换了好几个地方,最后居然被人认出来多次抹黑倚天屠龙记,被愤怒的读书人们打了一顿。
左世爵都呆了。
家仆哭丧着脸,说:“老爷,现在外头都在说,一定是了趣禅师写不出来,又见金先生写的这般好,所以买通人手刻意抹黑呢!”
左世爵沉默半晌,交代家仆:“取些钱给这些人治伤吧。”
家仆离开,左世爵翻出那本被他拿去垫枕头的《倚天屠龙记》,恶狠狠道:“我倒要看看,连翻换角儿,这金庸还要怎么写下去!”
然而一看,就上头了。
左世爵熬夜看书,精神恍惚,到了官署,人还懵着。待散了衙,他连厨子新近研究出来的清炒土豆丝也不想吃,拿了个白馍,边吃边看。一连几日都是如此,待左世爵看完整本书,不禁喃喃道:“这个金庸,究竟是谁?这世上当真有我不能超越之人吗?”
左世爵一世自负自恋,忽然遇到此等平生之劲敌,被打击得这般惨烈,只觉得心如死灰,了无生趣。
左世爵有些什么样波澜壮阔的心理活动,顾励是不知道的,他正在为雨季的到来而发愁。
今年虽不会有水患,但运河的大小河道也需要逡梳,他需得选派几人去治水,以免过几年起了水患再来临时抱佛脚。
往常治水,都是太监加朝廷官员共同治水,但是顾励不想让宫廷宦官过多地参与到朝政一事中。他问穆丞相,对治水一事,有没有好的人选。
穆丞相想了想,提议道:“陛下,有一个人,虽然年轻,但是于治水一事上颇有见地。”
顾励沉默半晌,忽然说:“穆丞相,您上次说这话,是举荐傅少阁的时候。”
穆丞相呵呵笑道:“陛下怎么问,臣便怎么说。陛下要治水能臣,臣便举荐人才。”
“这人是谁?”
“此人是太仆寺寺丞,聂光裕。”
顾励:“……哦,又是太仆寺的寺丞啊。”
穆丞相笑而不语。
“这聂光裕于治水之事上有什么过人之处?”
“聂寺丞虽然年轻,但他祖父乃是治水名臣聂峰。他年幼时便跟着祖父,见多识广。他入仕后,原先是在工部任主事,写过几篇治水的奏疏,老臣找来看过,以为此人深得他祖父的精髓,是个可造之材。”
顾励点头,想了想,问道:“还有别的人选吗?”
“还有一人……”穆丞相沉吟,有些犹豫。
顾励笑道:“丞相为何犹豫不决?这人总不会是已经发配辽东的傅少阁吧。”
穆丞相摇头,说:“并不是傅郎中,只不过此人与傅郎中一样,曾经犯过错,不知陛下可还愿意起用他?”
“这人是谁?”
“前都察院左都御史,夏星骋。”
这名字仿佛已十分久远,顾励想了片刻,终于回忆起来。这位曾经是王正的党羽,在朝中时与左世爵是死对头,后来顾励彻查王正案,把这人削职为民,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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