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250)
张叔阳:“……”
他觉得沈青越是疯了。
人家凭什么从海康来宝峰啊?
凭他们一个月五两银子吗?
他不太想打击沈青越和姜竹,又想让他们俩认清实际,从他们家院子搬了个小板凳坐到溪边边看他们俩洗帷幔,边平铺直叙道:“你知道海康的书院一个先生每月多少钱吗?”
沈青越:“多少?”
姜竹也好奇地看着他。
张叔阳:“五十两。”
沈青越:“多少?!”
张叔阳:“五十两, 开蒙先生三十两,你要找的能教科考的,五十两。”
沈青越乐了:“你们海康称银子的秤有问题吧?还是你们那儿有金矿啊!”
一个县令一个月俸禄都到不了五十两。
张叔阳:“海康没金矿,但海康县城有宝峰县城三个这么大, 下面的村镇也比你们宝峰富裕些。”
还特别在乎读书,家家户户都想送孩子进书院。
别说县城了, 他们那儿稍大的镇书院都比宝峰县城书院多。
“五十两是在海康的价, 你想让人背井离乡来宝峰县, 还是来你们村里……”他想了想, “可能得一个月八九十两才行吧……”
沈青越:“那我还是从难民里捡吧!我们赵先生多厉害的人啊, 才五两。”
张叔阳都好笑, 那是捡到天大的便宜了好么!
他小声道:“你们俩还说呢, 要不是赵先生年纪大了不想挪动, 人还淡泊名利, 五两银子早跑了!你知道我们四海书院的山长、监院多少钱吗?”
沈青越:“那你知道我们书院的山长多少钱吗?”
张叔阳愣了愣:“啊?”
他们书院的山长不是姜竹吗?
沈青越:“已经倒贴好几百两了!”
要不是县令送了三百两过来, 新开始盖的讲堂他们俩还得继续贴钱呢。
张叔阳哈哈大笑。
说到这儿, 他也不理解,“赵先生人都在你们山上了,你们干嘛不收束脩?”
冲着瀚海书院山长的名气, 一个月别说十两二十两,一个月就是收五十两,也会有人来的。
到时候拿着这钱去海康找先生,什么五十两、八十两的算什么?
重赏之下,说不定都能从四海书院挖墙脚呢。
沈青越摇摇头,“瀚海书院是瀚海书院,青竹书院是青竹书院,我们书院的教书目标和重点就是开蒙,其他的顺其自然慢慢来。”
要不是赵先生突然暴露了,他们还是慢悠悠发展的村办私塾呢。
再说了,赵先生都多大岁数了,拼命逮着一个该退休的老头薅也不是那回事啊,又让人家教书,又借人家名号的,这样也不持久。
万一哪天赵先生病了、伤了,或者就是烦了不想教了,他们倒闭吗?
名号可以借,但那绝对不能是重点。
他们得有自己的方向,稳扎稳打一步一个脚印地走才行。
张叔阳:“你们俩这是图什么?”
沈青越:“图好玩啊。”
还能图什么?
图名图利图赚钱吗?
他从前连这时代皇帝用不上吃不上的东西都玩腻吃腻了。
倒也不是超凡脱俗了,只是他现在比较渴望的都实现不了,比如牵条电线弄个网,让他每天玩一小时游戏,现在他连青少年模式都玩不上啊。
这种世俗的欲望实现不了,其他世俗的欲望他又超额实现了,他和姜竹对吃喝又没太大的奢望,何况现在村里发展越来越好,他们可吃可用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要是哪天他们村也能发展成小镇的规模就更好了。
他觉得挺幸福的。
姜竹也挺乐在其中的。
他现在的目标就只有趁着有限的生命随心所欲多画几个小故事,和姜竹一起把书院和孤儿院建起来,平安度过每一个冬天,尽可能地长命百岁。
胡扯了一番,拉上张叔阳帮他们俩拧帷幔,三人一起把洗好的帷幔搭上晾衣绳,姜竹沏茶,三人一起挪到客厅喝茶聊天。
《幼学童蒙》已经印出来四千多册了,张叔阳打算印完就先带七千册走,沿江边走边往各大书铺卖。
先紧着他卖茶的地方来。
最后年前回海康卖。
沈青越又好奇地跟张叔阳打听了一阵子海康的书院都是怎么上课怎么经营的,最后还是让他帮忙找找,“万一有那种在原本的书院受排挤的,或者喜欢喝茶,喜欢我们镇南郡风景的先生呢?钱我就先不给你了,先从《幼学童蒙》里扣吧,回头结账时候我们再算。”
他还叮嘱:“记得砍价,越便宜越好,当然如果先生特别优秀,我们书院暂时可以承受一百两以下最优秀的先生,再多……过几年再说吧。”
一百两一个月,他们就是专门开了科考班,向县城来的孩子收束脩,按照他们宝峰县的物价,都不见得足够支付工钱。
张叔阳笑得幸灾乐祸,“行,等我回海康一定给你打听。”
另外,他还很关心沈青越的全本《长腿鸟》封面设计得如何了。
沈青越去给他拿样书。
他想要成年的鹤。
池远舟想要幼年的鹤。
沈青越自己想要简单的封面。
这一版,他兼顾了。
他给张叔阳和池远舟设计了一款腰封。
封面只有简单的三个字,匹配他的要求,字是他找赵先生给写的古体,他又在赵先生字基础上做了设计,设计完更轻盈清晰,更适合印刷,印出来会显得很干净。
腰封中脊部分也是这三个字,以中脊断开,两侧一边是优雅漫步的鹤,一边是萌动可爱的幼鸟。
方便印刷,他只用线勾勒了山纹、云纹,两幅画的山与云是一致的,全是概括简练的风格,不过幼鸟身下有窝,成年鹤脚下是水,整体也和封面上的字是一样的简约风格。
张叔阳看到腰封,就懂沈青越为什么坚持要什么简单了。
这两张鹤比内页笔画更简洁,笔墨更是能省则省,大片留白,却非常好看。
越看越耐看。
“好!”
沈青越笑:“好吧,我也觉得不错。”
线条简单才好编嘛。
“明年我们作坊就推出这两款图的竹扇、竹帘了,欢迎订购。”
张叔阳:“…………”
沈青越:“全册版本你们打算用好些的纸?”
张叔阳点头:“不错。”
沈青越:“纸边记得留给我。”
张叔阳:“……”
他都无语了:“我要回海康印!”
难道要大老远的弄一船纸边送来吗?
沈青越:“你家船上有空隙就塞一点儿呀,每次一点儿,积少成多,多多益善。”
张叔阳听笑了:“行行行。”
沈青越:“你和池兄如果还是要分精装和平价款,我建议你的腰封用更白更硬挺一点儿的纸,方便腰封改书签用,显得也高档有层次些。”
之前拿来的样纸,他找了最合适的做了示范。
用来给平价书做腰封差不多就足够了,但给精装书做,稍微有些薄。
池远舟岳丈家倒是在给他们试验做厚些的纸,只是成品他还没见着。
不过他的要求有点儿难为工匠了。
按大虞和衢国的习惯,纸是要追求薄而韧,润且白的,往厚了做,同样要紧实,和他们习惯的造纸工艺有冲突。
沈青越不知道问题的关键在不在纸浆上面,以现在的手工艺打浆水平能不能实现他的要求,若是实在不行,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样书他同样做了三份,分别给池远舟和张叔阳拿去做雕版,他自己留一份儿。
等冬天在上山猫冬时候再研究怎么做成扇子和竹帘最有效果。
姜竹说请张叔阳吃饭,不过张叔阳下午还想去找池远舟商量书的事,没有多留。
送张叔阳下山,沈青越又不断叮嘱他过年没事就多往海康各家书院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