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竹(45)
姜大望哥哥:“那还真不能。”
沈青越:“所以嘛,姜竹愿意分你们一半儿,其实是他吃亏呢。”
众:“……”
这回他们沉默倒是没一点儿怨气了。
理确实是这个理。
沈青越:“大家摆正一下思想啊,不要以为这是没主的荒山,我们这是在雇人呢,而且我们这儿比你们去给人打短工方便多了,有空就来,不拘时间,什么时候想干什么时候不想干,你们自己说了算,拿到了山货,也能大大方方去草市卖钱,白捡一样,对不对?当然,你们如果觉得亏,也可以去荒山,那儿捡到什么都是自己的,没人管。”
见没人说话了,沈青越:“要不然,大家先回去考虑一下?”
姜竹连忙道:“自愿。”
沈青越:“对,来不来都凭自愿。”
那名女家长道:“那要是有人摘把菜全拎回家了,你们也不知道呀。”
沈青越:“这也凭自觉嘛!这么大的山,大家相互监督,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事是姜竹吃亏的,如果不自觉的人太多,我们就不雇人了,宁肯那些山货都烂在山上便宜了山里的野猫老鼠,也不会叫人欺负到头上来,到时候鸡飞蛋打,大家谁也别卖山货了。”
第32章 超纲了
沈青越叫姜松别急着拜师, 回家再和家人商量下是做工还是学竹编,也叫姜家业回去和他爹娘说一下。
姜家业点头, 没留下玩儿,沈青越说那些他也半懂不懂的,一半一半更算不明白合不合理,他得赶紧下山和他爹娘爷爷说说,省得他小叔吃亏了。
一群人呼啦啦上来,又呼啦啦下去, 只剩下姜家旺、姜家才兄弟俩。
沈青越:“你们俩不回去告诉你们爹娘吗?”
姜家才坐在地上,摇摇头,他显然是爬山爬累了,还没歇过来。
稍大点儿的姜家旺倒是淡定, “别人会告诉他们的。”
他直接问姜竹:“小叔,我想给你干活儿, 小孩也可以吧?”
姜竹“嗯”一声, 又下意识看了眼沈青越, 沈青越但笑不语, 姜竹:“你娘说让你学竹编。”
姜家旺:“没事, 能赚钱的她都会同意。”
沈青越没忍住, 乐了。
这小孩还挺有意思。
不想姜家旺转回头来问他, “哥哥, 你是读书人吗?”
“嗯?”沈青越想了想他读的书和这里的读书, 模糊道:“马马虎虎, 勉强算吧。”
姜家旺:“那你能教我读书吗?”
沈青越:“……?”
他看姜竹, 姜竹看他。
沈青越:“啊?”
这超纲了啊!
他本想拒绝,可对上姜家旺那求知若渴的神色,有点儿麻, 只好道:“你有书吗?”
姜家旺:“我有书!我爹给我买了。”
说着,他还真从怀里掏出本书。
沈青越接过来看,是个印本儿,还挺新,但前几页大概是翻得太多,书页边缘颜色已经比后面旧了,上面还做了些批注笔记。
内容倒是还好,大概是这个世界的千字文、三字经,书名叫《幼蒙》,讲的也是些比较浅的东西。
但那些批注,就复杂了。
一个“天”字就解释了一大片,除了指天空、天气、每天等等的基本的释义,还引用了很多句子,什么哪句诗词里天字用得好,为什么好,还有解释在某个句子里天指的到底是不是君王,有什么引申意义,要如何解读破题等等。
书上批注不下,还夹了张纸进去,引经据典的,看得沈青越头皮发麻。
什么玩意。
学这东西真不会厌学吗?
沈青越合上书,他对自己肚子里有几两墨水认知很清晰,直言道:“我能教你识字,但是这个……”
他指指那些批注释义,“我就不行了。”
给他本儿字典作弊,他也讲不成这样。
不想姜家旺竟然很惊喜,“没关系!您教我识字就好。”
他家还没攒够束脩,顺利要等秋后才能进学堂。
如果秋后他们家还没攒够,他就得等来年春天。
不过,他年纪已经不小了,他想提前学点儿,央求了他爹先给他买本书,但是书比他想象的难,他去找了给他推荐书的江修文,江修文也愿意教他。
江修文一旬只休息一天,教太少,他着急,教多了,他当时记住了隔两天又忘了,他也不好意思缠人家一整天。
现在能有个一直可以问字的人,他已经很满足了。
这样他就能提前背,不用等江修文回来再一个字一个字教他了。
沈青越眼看着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小孩,眼睛染上了压都压不下去的笑意。
行吧。
不就是认字嘛……
沈青越拿着书坐着,姜家旺站在他旁边,背着手规规矩矩一个字一个字给他念,念错了,沈青越纠正一下,小孩就会自觉重复五六遍,然后再从头重新念,正经得连沈青越都坐端正了点儿。
姜竹带着姜家才在清洗昨天沈青越整理出来那些布,离得老远,舀水倒水都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山上静,山下却热闹极了。
半天没过,姜竹家山上要雇工的消息传遍全村了。
有人拗不过弯来,也有人马上就扭过弯了。
姜大望家,兄弟俩下山回来跑家里说了一声,就算通知过了,他们俩都要去山上干活儿。
他们刚要下地的老爹:“?”
在厨房收拾东西的老娘:“??”
怎么叫老三去喊老五下山,还把老三给搭上了?
“回来!仔细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老头很怀疑他家老三是不想去码头找活儿干,想去疯玩。
另一边,梁玉兰正在姜家业家换豆腐,妯娌俩你一句,我一句,怼得正欢,姜家业跑回来了,呼哧带喘地一说,吕香梅还没反应过来,梁玉兰先炸了。
“那哪能防得住啊!叫他们把东西都挖回自己家,咱们家不是吃亏了吗?!”她一拍腿,也不拿豆腐了,“大嫂你给我看着点儿家安,我得找他爷爷去!”
吕香梅:“?”
正和石生翻花绳的家安:“?”
切豆腐的姜家蕙:“四爷爷、四婶他们肯定又要作妖了。”
不到中午,里正带着一群人又上了山。
姜得年今年已经六十好几了,年轻时候打仗还落了点儿病,爬上爬下的还挺累,但不上来吧,又不好叫沈青越一个瘸腿子下去,只叫姜竹,想都不用想,他也知道这不是姜竹的主意。
要不然,早干嘛不提呢?
他哼哧哼哧地往上爬,边爬边宽慰自己,算了,总归对村里是件好事。
从前尚好,村边还有荒田,但到了姜家业他们这一代,附近能开的荒田都开光了,和隔壁村有争议的那块儿坡地也在两村青壮打了两三回群架后终于商量定了归属,该开荒的也开了。
他们周围再没闲田,可村里孩子一茬一茬地长大了,总不好叫他们都去打猎吧?
江家人自己都想着不打猎了改种地呢。
去年已经有几个小子闹着要去跟人当揽户,那揽户是那么好当的?
人家是一伙儿的,沾亲带故,他们这些后进去的不成气候,到了陌生的地方和人起冲突,打架拼命都得他们上,平时看货干活儿也得他们上,最后也不见得能分多少好处。
他愁啊。
愁村里年轻人的出路。
现在附近几个镇上长工的活儿都不好找了,总不好叫他们跟那些南边来的难民似的,卖到大户人家里当奴仆,或为了吃饭去改了军户。
沈青越这主意不管能不能行,好歹是条新路。
能不能赚钱另说,至少满山捡东西,能存些口粮不至于饿肚子。
不过辛苦他老头子三天两头爬山,他多少想抱怨两句。
可一上来,听见姜家旺一板一眼的读书声,嚷嚷的人群忽然就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