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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愿吾儿愚且鲁(18)

作者:谢七少爷 时间:2019-04-07 17:15 标签:甜宠 年下 父子 架空 宫斗

  谢别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他对他的儿子们忽视得太久,为社稷百年计,这并非人君当为。
  但他不想早立太子也有自己的考量在里面。李言还没有过三十岁的生日,作为一个帝王而言,正是春秋鼎盛的时候,虽然一贯多病,但有各式各样名贵的药材,有天底下最精湛的医官,往少说也有十几二十年好活。
  这对一个年轻气盛的太子来说,未免太长了一些。
  李言自幼长在皇家,经史子集读的通透,年纪轻轻做了太子的,但凡遇到一个长寿些的父亲,哪里有见过善终的?
  父子亲情在他身下那把椅子面前,绝不会比一张纸更厚。
  那些刀光剑影仿佛是在昨日一样清晰,李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一张张和自己相似的面孔被血浸透,睚眦尽裂死不瞑目的样子。
  殿内熏笼炭盆烧得温暖如春,李澜连小袄都不肯穿,李言裹在厚厚的毳衣之下,犹自觉得身上冰冷。
  他实在是承受不起那样的杀戮了,甚至连一点风险也不肯担。
  勉强将心头的恐惧压下,他向正撵着兔子满地跑的李澜招了招手:“澜儿,来。”
  李澜跑的满头都是汗,乐然捧了热手巾要迎上去,李言向他伸了伸手,将温热的手巾接到自己左手里,一点一点地擦去了爱子额上的汗水。
  右手无意识的震颤稍稍平缓了一些,连同心绪也宁静了下来。李言吸了口气想,就算诸子皆不孝,至少他还有他的澜儿。
  李澜仰着头看他,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捧在手心里用力揉搓着他的指尖,又凑到指尖呵气,然后用热乎乎的双手捂着,扭头对乐然说:“把炭盆再挪过来一些,父皇冷。”
  李言只觉得心里都一阵阵地暖融起来,甚至于对自己另外几个儿子都有了一线期待。
  他略俯**,用空着的右手将李澜拥进怀里。少年人特有的热力在他怀里发散出来,把他整个人都煨暖了,连心里都觉得熨帖。
  静静地抱了爱子一会儿,皇帝睁开眼,从桌上盛糖果点心的碟子里挑了个小巧可爱的栗子酥,喂到李澜嘴边。
  李澜乖乖地张嘴吃了,看了一眼他父皇苍白的指尖沾着的金色碎屑,又伸出舌尖,把那修长尖尖的手指上的饼屑也一一舔干净。
  李言被舔得很痒,指尖无意识地往回缩,李澜追着舔过去吮了几下,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开始嚼含在嘴里的栗子酥。
  李言笑得有些无奈,一面擦手一面问他:“澜儿整天陪着父皇,无聊吗?”
  李澜抬起头来,摇头摇得十分用力。
  李言又笑了一声,伸手在他鼻尖上刮了刮:“澜儿,想不想见一见你的哥哥们?”
  李澜满眼茫然,十分含糊地问:“哥哥?”
  他费尽地把栗子酥咽下去,仰着精致俊俏稚气未脱的脸,满眼的茫然犹比听得“均税”时更甚。
  小皇子理直气壮地表达着自己的困惑:“父皇,什么是……哥哥?”


第五十四章
  李言被问得微微一怔。他和李澜一样行六,上头有五个皇兄,下头还有两个弟弟,但是他可不记得自己曾向父皇母妃问过“什么是哥哥”。
  皇帝想了一想,先是用了《说文》里的说法:“兄,长也。”
  说完自己也觉得太笼统,略偏了偏头,又想到了《尔雅》里的解释:“男子先生为兄。”
  李澜费劲地理解了一下,问:“哥哥就是……比澜儿大的……男人?”
  说着气鼓鼓地回头指着乐意控诉:“乐意明明说——宫里除了澜儿和父皇,没有别的男人!”
  乐意委屈得没法儿说,赶紧打了个躬:“小祖宗,奴才怎么敢骗您啊,这、这……”
  李言听不下去了,一边笑一边屈指在李澜额上弹了一指:“说什么胡话?你还不是男人呢……他们也还差一些。说起来,老大倒是到了可以成家开府的年纪了。”
  李澜看着他,茫然地快冒泡了。皇帝终于放弃了用书上的说辞,简明扼要地解释:“他们……也是父皇的儿子,比澜儿年纪大一些。澜儿,你有五个哥哥,两个没了,还有三个。”
  皇帝的神色柔和了一些,久违地想起了红烛帐暖,春宵良辰,那些许久未见的如花似玉的女子,以及初为人父时发自内心的欢欣。
  那时候妻儿于他尚且是一种温暖的意向,还未与蛇蝎虎狼挂钩。
  李澜终于明白了哥哥的含义,却是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伸手拉住了他父皇的衣袖,可怜巴巴地问:“为什么会有哥哥?父皇、父皇有澜儿还不够么?澜儿很乖很听话的,父皇……”
  虽然爱子的眼泪都已经在眼眶里打转,李言还是没有忍住笑意,又在他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傻小子,弄清楚先来后到了么?哥哥们出生的比你早的多了,你才是后来的那个。”
  李澜的眼泪本已经被他一指弹了出来,闻言吸了吸鼻子,忽然又满眼期待地抬起了头:“是因为哥哥、哥哥不够好,对吗?”
  李言闻言微讶,李澜已经自顾自地拉着他爹的衣袖胡乱猜测下去:“因为哥哥不乖,所以父皇才、才会有澜儿啊!父皇最喜欢澜儿了对不对,父皇不喜欢哥哥……”
  这话说的无稽,皇帝本待一哂置之,却又微妙地察觉到其实这话也有三分道理。
  无论是据说英明勇武得值得夸耀的长子,还是据说聪颖过人、有人君气象的四子,乃至于以孝悌恭谨上达天听的三子,哪个都不如这个傻儿子更叫他喜欢。
  皇帝长长地叹息,心里对自己的厌恶不失时机地泛起来,后槽牙无意识地切紧的时候,衣袖却被轻轻摇动——幼子双眼满是期冀,迫切地渴望着他的回答。
  李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伸手轻轻地揩去李澜脸上的泪水,低下头用额头抵着爱子的额头,温声道:“是啊,父皇最喜欢澜儿了。”
  李澜顿时就笑得十分开怀,伸手抱住了他爹的脖子,亲昵地用自己的脸颊去蹭李言的,很是蹭了一会儿才放开。
  而后便趴在了他爹膝上,仰着头想了半天。
  李言处理了一会儿手头的奏疏,看李澜还在仰着头看着他思索什么的样子,又拈了一块栗子酥喂过去:“想什么呢?”
  李澜咬住了栗子酥吃了一会儿,歪着头问:“哥哥是什么样的?和澜儿像不像?——父皇有哥哥吗?”
  “父皇的……哥哥?”
  一声脆响——是白玉为笔杆的御笔落在地上,碎成两截的声音。
  李言蓦地打了个寒颤,几乎忘了要怎么吸气。
  乐意连声疾呼陛下的时候,惊魂未定的乐然已经抢了上来,捂住了李澜的嘴。


第五十五章
  乐然死死捂着李澜的嘴把他桎梏在怀里,远远地直拖到殿角避开来。乐意跪在李言身前,不顾犯上的罪过用力按住了皇帝的手腕,急的快哭了,直叫着:“陛下勿忧!”
  去叫太医的太监才跑出殿没一会儿,谢别已经直闯了进来。往日最讲究礼仪风度的丞相不顾君臣有别,直闯到玉阶之上,被乐意勉强按住的皇帝打摆子似的浑身发抖,眼神已经失了焦距,蒙上了一层阴翳,口中喃喃念着什么。
  原本打算觐见皇帝的丞相根本不及分辨他的主君口中喊的是哥哥还是皇兄,他从乐意手中接过了按住皇帝的艰难任务,文质彬彬的丞相并没有多大的力气,按得很是不易。
  谢别在御座前跪得十分端正,额角却已经见了汗,猛地提气叫道:“陛下!”
  一贯温温柔柔的丞相抬高了嗓音说话实在是太过罕见,哪怕在场众人都已是第二次碰见,也都微微一愣。
  李言被这一声镇住,眼里的阴翳稍散开了些,但仿佛还是看不见东西,只是有些惊慌无措地试探着问:“子念……子念?”
  他试探着伸手去摸,谢别接过了他的手用双手握住,声音无比坚定,仿佛春水凝冻,沉稳凛然。
  他说:“陛下,臣在。”
  李言抬起另一只手捂着了眼睛,颤声道:“澜儿问朕有没有哥哥……哥哥……皇兄他们……”
  谢别回过头,狠狠地瞪了被乐然按在怀里捂着嘴无声哭泣的李澜一眼。
  但他很快就转回了过来,双手更用力地握住了皇帝颤抖的手腕,一字一句宛如碎玉裂冰,凛冽得清透。
  “他们都死了,陛下。”
  李言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掩在眼睛上的手指震颤不止。
  谢别轻笑了一声,笑意也是凉的。
  春风春水冻透了底,尸山血海被大雪掩尽,竟凛然成别样的干净。
  他镇静无比地重复道:“他们都死了,陛下。无论是李充、李玄还是李京,他们都死了。”
  李言长久无言,半晌笑了起来,笑声近乎歇斯底里,直笑得喘不上气。
  一直遮着双眼的手却不肯放下,指缝间有泪水沿着手背蜿蜒而下,顺着手腕,隐没在广袖里。
  谢别无声地松了一口气,只作未见,转头对同样松了口气的乐意说:“拿安神丹和苏合香丸来。”
  乐意侍奉李言吃药的时候,谢别拂衣起身,向殿角走过去。
  李澜已经哭得满面泪痕,谢别在他面前蹲下来静静地看着他,乐然见状,小心翼翼地放开了手。
  李澜当即就要冲过去找他父皇,却被谢别按住了。
  并不比他父皇更有力的一双同样细瘦苍白的腕子按在肩上,李澜已经被他父皇方才的反应吓坏了,哭着小声叫道:“谢丞相,父皇,父皇他……”
  他想要挣开,谢别却更用力地按着他,往日温柔得群莺乱飞杂树生花的那双眼睛里尚有风雪的残痕,但声音已经柔和了下来。
  “六哥儿。”谢别轻声叫道:“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情。”
  李澜被这个一贯温柔的谢丞相的柔声细语吓得不敢说话,他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觉得怕,但直觉叫他连哭闹都不敢,憋得太过了,不免打了个哭嗝。
  “六哥儿,你听好了。如果,如果你父亲不是皇帝,你不是皇子,而我不是你们的臣子。”谢别的语调仍旧温柔,语速不快不慢,他甚至放开了李澜,从怀里掏出一方绢帕打开,拈了一颗梅子糖在手里。
  李澜又打了个哭嗝,双眼只望着他父皇,竟是没有去拿他最喜欢的糖。
  谢别把那颗梅子糖递到小皇子的唇边,低声叹气:“这三条但凡有一条是了,我今日少不得要替你爹打你一个耳光。”
  “把糖吃了,不许哭了。你父皇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没有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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