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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愿吾儿愚且鲁(43)

作者:谢七少爷 时间:2019-04-07 17:15 标签:甜宠 年下 父子 架空 宫斗

  李言这次有了防备,竟是怎么也不肯就范,在他怀里拼命挣扭起来。李澜没奈何,把那口药汁咽了下去,抬高了嗓音厉声道:“父皇听话!你还想不想见你的澜儿了!”
  说完又含了一口药,恶狠狠地亲了下去。
  李言怔怔地看着他,眼里也落下泪来,低声呢喃了一声“澜儿”,百般不愿又万般无奈地张开了唇齿。
  李澜喂完药也并不放开,深深地吻下去,缠绵又凶狠地缠着他父皇的舌尖不肯放,哭得比被他逼着就范的李言还厉害。
  床边的黎平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到乐意也扭了过来,两人面面相觑。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碗药喂完,李澜什么心情都没了,只信手把手里的药碗泄愤似地往地上一抛。乾元宫内铺的波斯进贡的绒毯,极为厚实暖软,那玉碗就像是小时候调皮的李澜般在那毯子上滚了几圈,竟是完好无损的,只有落地时轻轻的“咚”的一声响过。
  这一声惊醒了小太子,李澜看着脱开了他就抱着被子躲开了的李言,神色终于彻底颓丧,他抬手抹了抹眼泪,下意识地仍想要挤出个笑来给他父皇看,到底是作罢了。只是转过头看着那个滚远了的玉碗,出神地想,反正父皇只是要看澜儿笑,至于李沦,笑不笑又有什么相干的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就觉得这乾元宫里自己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猛地站起身来,正要走的时候,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手腕。
  李澜先是怔住,继而被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脑,他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极慢地转过身去,按捺着满心雀跃,竭力让自己笑成父皇最喜欢看的样子——
  他看到了泪痕未干的李言垂着眼,小心翼翼地对他道:“药也喝了,亲也……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朕见澜儿?”
  李澜觉得自己也要吐血了,他隐约都觉出了喉咙口似乎涌起一股腥甜气,用力地喘息了两口才有暇觉得悲哀和荒谬。他望向他的父皇,他的父皇垂着眼不肯看他,眼泪一滴两滴地压着睫羽落下来,打在锦缎被面上,低声说:“澜儿……你六弟他受不得惊吓的……你们毕竟是亲兄弟,他那样的,不会也不能和你争什么……你切莫苛待他,父皇什么都能允你的。”
  李澜猛地甩开了他的手,他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甩开他父皇的手。甩开的一瞬间就后悔了,可细想又更难过,眼泪又掉了下来,这次真的是头也不回地转头就往外走。
  黎平直到李澜出了殿门,乐然小步跑着追上去了才回过神来,咂了咂嘴,一把拽过乐意,直拽到了屏风后头,惊魂未定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哪一出啊?这怎么,怎么……就喂个药怎么还啃上了?”
  似乎是觉得单纯用言语表达不出,他还伸出两手又搓又拍地比划了一番:“还是那么个……那么个啃法?这他娘的可是亲爹亲儿啊……怎么就……怎么还能这样了呢?!”
  乐意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眼神幽幽的,说不好是心如止水还是麻木了,用一种见多识广的古井无波慢慢地道:“这谁能说得好,您就当不知道罢……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陛下那么宠六哥儿,早不是只当儿子惯着了……六哥儿是他的命根子啊。”
  黎平听得倒抽凉气,往李澜出去的方向狠狠地瞪着眼睛,心烦意乱下捋胡子,却因为手上没个轻重,竟还生生揪下一根来,疼得直嘶气。
  而李澜闷着头出了乾元宫,走出去了好一段才忽然觉得茫然。外间斜阳已沦,天边仅剩的一点微红霞色眼看都要被暮霭吞吃干净,李澜睁着一双泪眼,四顾无依,忽然便蹲下了身,抱着两膝低声抽噎起来。
  乐然匆匆带着人赶上来,看见这样一幕,便又不敢靠近了,隔开了十几步站着,犹豫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儿,看李澜实在没有要站起来的意思,这才咬了咬牙上前去,温声细语地哄这个他一手带大的小祖宗:“殿下,外头凉,您要不还是先回去罢?陛下的病其实还是慢慢地在好的,如今比起先前,分明起色了。您别太难过,不如先回去用些膳食,再找黎掌院来,看有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李澜有一阵没吭声,过了一会儿,用力地在袖子上擦了擦眼泪,伸出一只手对他道:“扶孤起来。”
  “是!”乐然松了一口气,连忙把他这个小祖宗扶了起来,嘴上不停:“奴才让他们准备了扬州狮子头和胡麻糖饼,都是殿下最喜欢的。殿下不要灰心,等夜里陛下歇下了,殿下还是可以去乾元宫歇息的。”
  “不去。”李澜忽然打断了他,勉强恢复如常的嗓音又带了点哽咽,闷闷地道:“父皇只要澜儿和他睡……才不要李沦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眼看距离皇帝突发重病,太子李澜监国已经过了月余。皇帝的病势一直没有大好,甚至已经开始向民间张榜求医,臣子们也有精通医理药理的,纷纷献了不少方子,但黎平挑挑拣拣,都看不上。
  失心疯这样的病,本来就不是单靠吃药能吃好的,皇帝的身体他自能调理,皇帝的心病没人能治,当年好不容易找到的药引子如今成了病根子,说起来都只觉唏嘘无限。
  李澜倒是越发有太子的样子了,群臣惊疑地发现这位先前一直盛有痴傻之名的六殿下竟是能过目成诵的英明颖锐,竟似比故晋王李源更胜;校场试射亦能开六石硬弓,骑射健力不逊于已故的魏王李泾。先前诸王为君父偏宠痴子不忿,群臣也是有议论的,如今见楚王李澜竟是允文允武半点不让人的,那藏锋养晦的说法自然便为更多臣子所接受了。
  但这些仍旧是以小臣为众的。日日能面见天子,甚至亲历过二十年前那场诸王争位之乱的重臣是不会相信皇帝叫爱子藏拙的说法的。皇帝自从当年变故之后就是刻薄寡恩猜忌深重的性子,重臣们私下都领会到了几个皇子不受皇帝喜欢,正是因为优秀出众;楚王李澜以痴愚独宠,正是因为痴子才不会惦念继位践祚。李澜藏拙是肯定藏了的,但多半不是皇帝为了保护他叫他藏拙,正因为这样的缘故,皇帝的突发重疾——还是这样神智蒙昧认不得人的所谓重疾——想来和突然允文允武天授英明的李澜没有干系才叫见鬼。
  重臣们隐隐分成了三派,一派以谢别为首,露出一股效忠太子的势头来。谢别是无意做这个太子党的党魁的,奈何皇帝重病时他这个最有也是唯一有能力站出来揭穿太子的丞相是摆明了车马站在太子身后的,他说自己不是太子党也不会有人相信。
  第二派以陈勉等臣子为首,对太子李澜仍旧是猜疑冷眼,并不十分巴结笼络,而是对圣躬更上心些,全力地想要将皇帝治好。
  第三派人数不多,但也都是资历老的重臣,一封一封地向京外送出书信去。眼看一月过去,便是最远的藩镇也得了消息。
  李澜拿着几本奏疏看向阶下站着的谢别和孟惟,问:“藩王请求入贡名医和贵重药材,还要进京向父皇问安,可有成例故事么?”
  谢别下意识地想,李澜监国不过一月,问政倒也显得这样娴熟了,开口就问成例故,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孟惟已经欠身道:“有成例,也有故事,不过历来有允的,也有不允的,只凭殿下裁断。”
  李澜用手指摩挲着奏疏的背脊,歪了歪头,想起什么,又重新摆正了,一本正经地问:“他们来做什么?孤在父皇身边那么些年,从没见过他们来。父皇病了,一个两个表忠心倒殷勤……父皇就是好着,恐怕也不肯见他们的。”
  谢别闻言,也欠了欠身,道:“陛下登基后藩王朝请也是有的。每年元旦的时候,藩王按例都要进京朝请,不过陛下大多免了,只有黔西王,淮王和鲁王偶尔能得旨入觐。陛下从不让殿下参加元旦大朝和赐宴,所以殿下不知。”
  说着他便顿了顿,看了孟惟一眼,想了想,徐徐道:“黔西王是陛下的堂兄,如今年事已高,这两年陛下也已经免了他的朝请。至于淮王和鲁王……淮王之父乃是端悼太子李亢,鲁王之父乃是鲁哀王李亶。”
  李澜到底是不晓这些人伦世故的,只问:“这两人有什么特别么?父皇连孤那几个哥哥都不肯见的,倒肯见他们。”
  孟惟听闻谢别言,神色微动,此时便应道:“端悼太子是昌平帝的长子,陛下的长兄,平厉王之乱后践祚即位,只是后来被厉王所弑,若非如此,淮王这一脉,才是当今正朔。若端悼太子健在,后面根本不会有诸王之乱。而鲁哀王李亶,臣只知他是陛下的几个兄弟中,与陛下最是兄弟情深的一位,据臣所看的历年圣旨中,陛下对鲁哀王的追思,赐予其的哀荣都是极重的,陛下对他的独子青眼,也是不免。”
  李澜听得半懂不懂,明白了李言对这个鲁王很不一般,心里便觉得不喜。谢别欲言又止,到底是垂了眼,又过了片刻才道:“臣是不赞同殿下允准他们入京朝请的。如今陛下重疾不起,朝野不宁,藩王入京,平添波澜。”
  “可殿下也该顾及人言。”孟惟难得不赞成谢别所说,斟酌着道:“淮王渝进京或有不妥,但若阻鲁王澄,或许有些朝臣……会以为殿下心虚。”
  “心虚?心虚什么?”李澜眨了一下眼睛,气哼哼地道:“父皇最喜欢的儿子是孤,孤有什么好心虚的。他父亲是父皇要好的兄弟,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谢别和孟惟一时都说不出话。谢别叹了口气,心想六哥儿资质再好,被皇帝在泥里埋了这么些年,到底还是个被封了七窍的混沌罢了……可真是天大的作孽。
  孟惟则是很快收拾了表情,耐心地道:“如今朝中有传言,道殿下得位不正,若不许藩王朝请,或引得群臣猜忌。”
  李澜便瞪大了眼睛,十分委屈地道:“要不是父皇如今病着,谁要做这个监国?澜儿每日二更三更才能睡,五更就要起来听他们念叨,都快被奏折埋了,父皇还不认我……”
  他越说越委屈,声气都带哽了,气呼呼地把那基本奏疏向桌上一扔,又抓起来,提起朱笔连批了几个“可”字,咬牙切齿道:“都叫他们来!”
  谢别按了按肋下,无奈道:“既然殿下批了,叫他们来……就叫他们来罢。”
  李澜却仍旧是兴致缺缺的,丢开朱笔道:“孤乏得很,孤要去看看父皇。”
  他也不坐辇驾,两腿走着往后头去。才出了平章殿,还没走到乾元宫,就撞上了面上很有些喜色的乐意。李澜端详着乐意掩饰不住的喜色,眼睛一亮,问他:“怎么,是不是父皇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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