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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 下(48)

作者:唐酒卿 时间:2019-08-02 10:18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姚温玉摸了摸虎奴,说:“薛修卓此次补上了启东军饷,大帅也要承他这份情。太后再隔岸观火,就要失去先机了。”
  “这事儿也好解决,”沈泽川抬眸看着他们俩人,“太后只要给大帅指个婚,启东兵权就能两分了。”
  “娶大帅……”萧驰野说,“那得有爵位在身,如今阒都带爵的几个老头都不合适,也压不住。”
  “赫连侯既然已经受到遄城牵扯,干脆把他也踢掉,”沈泽川拿了萧驰野的掌心的棋子,下在盘上,“小侯爷费适不是还没职位在身吗?让他娶大帅,到启东做个‘花瓶’,分掉的兵权就由太后掌管。费适跟潘蔺还是至交好友,有这层关系在,潘蔺只要没死,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花氏嫁了近百年的女儿,到了今天,终于轮到太后“嫁”男儿了。正如萧驰野所说,弃卒保车是太后惯用的手段,只不过她要丢掉的不仅仅是潘逸,还有赫连侯。遄城已经被薛修卓抓住了把柄,梁漼山手里拿着遄城账。既然是遄城账,那就让遄城承担。
  太后前半生受人摆布,被动对于她而言未必就是绝境,倒不如说,她早已习惯了被动出击。天下至尊只有一个,既然储君李剑霆可以,那她花鹤娓怎么不可以?
  “迄今为止,李氏在太后手中先后损失了光诚帝、咸徳帝、天琛帝,以及永宜东宫太子,”萧驰野看着掌心的白子,“这次如果再输,大周就真的易主了。”
  雨雪间,李剑霆披氅而立。她隔着雪帘,跟太后遥遥相对。
  太后看着年轻的储君,从李剑霆的眉眼里看见了光诚帝的影子,那是牵制她半生的丈夫,也是曾经把她困在后宫的枷锁。如今她站在九重巅峰,不再畏惧这双眼睛。
  太后对李剑霆露出仁慈的笑容,无声地想着。
  乱伦的孽种。


第218章 绸缪
  转眼二月底, 丹城案成了阒都人尽皆知的大案, 潘蔺在会审堂内待了半个月,没有任何进展。坊间的学生们对此议论纷纷, 他们把希望寄托于薛修卓, 朝中弹劾潘祥杰的折子也日益增多。
  雪停时, 一列厥西商队也抵达阒都。
  小吴裹得跟个粽子似的,偏偏灵巧得很, 从马车上蹬腿跳下来, 站在关卡上跟收税的小吏有说有笑。后头的车帘掀开,蓄起短胡的葛青青走了下来。
  葛青青用拇指弹起铜板, 又稳稳地接住, 对小吏笑道:“咱们货来货往早就熟悉了, 晚上还请老爷赏个脸,咱们到东龙大街上坐一坐。去年我弟弟得了您的照顾,这事我得好好谢谢您。”
  那夹着税册的胥吏知道这人是厥西的商贾,去年小吴押货往来, 在这里交过的银子海了去, 如今终于见到了葛青青, 虽然是头一回,却熟得像亲兄弟。
  胥吏“哎哟”着跳下货车,连连对葛青青拱手,嬉笑道:“我就是个滚泥巴的笔杆子,哪担得起葛爷一声‘爷’?您是爷,您才是咱们的爷!”
  葛青青时隔一年再回阒都, 看城门口都是盘查,把过往商队的路引、册籍详细过目。他不动声色,对胥吏说:“这么冷的天,兄弟得在这里站多久?我瞧着后边队伍还长着呢。”
  胥吏站在边上接过葛青青递来的烟草,他得过葛青青不少“冰敬”,自然愿意跟葛青青打交道,当即半真半假地抱怨起来:“站到闭城哪!要不是没别的长处,谁情愿杵这里站着?您可不知道,这一日内来来往往的商队百十来个,偷奸耍滑的也多得很,想着法子要偷税。”
  “那真不是个东西,”葛青青顺势说,“这不是诚心妨碍兄弟们办公务吗?”
  “您是明白人!”胥吏在跟葛青青的对视里搭上桥,“我在这儿收这么久税银,看来看去,就葛爷您最仗义。”
  葛青青拍了拍胥吏的肩膀,又宽慰几句。
  胥吏问:“葛爷这会儿亲自过来,是挨着大买卖了吧?”
  葛青青正吸着烟枪,他以前待在锦衣卫里是不抽的,但在厥西酬酢时少不了这些,此刻“嗯”一声,转头呼出烟雾,对胥吏道:“现在生意不好做,各地盘查得严,我们不走遄城就得走荻城,大货过境税太高了,早歇了发财的念头。”他说完,又感慨道,“还是兄弟们好,跟着朝廷准没错,我看着也威风。”
  “葛爷是来得少,”胥吏嘬着烟枪,说,“有些龟儿子,仗着几个臭钱,眼睛长到头顶上,根本不把我们当个人看,过卡呼来喝去的,糟蹋我们的事多着呢。”
  胥吏说的话真假掺半,收税银是个肥差,成日打交道的都是各地商贾,又占着天子城都的尊贵,闹事的人少,稍微懂点事的都会主动孝敬他们,所以能站到关卡这里来办差的胥吏,一般是上边有人照应。但也确实,偶尔遇上像奚氏这种,那是肯定招惹不起的。
  “兄弟都辛苦,”葛青青冲小吴招了下手,示意他把货带进去,“那就这么着,我在东龙烟雨楼设宴等着,兄弟几个摘了腰牌就径直过去,咱们到时候好好喝一顿。”
  胥吏说:“葛爷也忒客气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葛青青笑了笑,跟着商队进城了。小吴牵马绕过来,问:“青哥,请他们干什么呀?都是些小硕鼠,还贪得很!”
  “主子说钓鱼,”葛青青把指间捏着的铜板扔给小吴,“不下饵怎么钓的着?”
  城门关税是户部直辖的阒都税赋司管理,胥吏不入流,全凭后边的官员作保。他们在这里吃银子,也要斟酌轻重,像葛青青去年走的大批货物,动辄几千两的私税,胥吏哪有胆子独吞?都只敢贪掉零头,大头还是得给上边的“老爹”。
  葛青青此次回都,就是奉沈泽川的命令,来钓这些老爹的。
  “走,”葛青青看着碧瓦覆新雪,拍了把小吴的后背,“先去把咱们的‘老宅’拿回来。”
  * * *
  姚温玉的病不见好转,药吃了几碗也没用。这日趁着锦衣卫试马的机会,才到外头来吹吹风。费盛心细,在沈泽川吩咐前就备好了屏风,又在棚子底下供上了炭盆,务必让先生不受冻。
  沈泽川看萧驰野站在最前头,跟海日古说着什么。他目光没挪开,只是稍稍偏了些头,跟姚温玉说:“葛青青在厥西待久了,还是想家的,他是阒都出身,家里边还有亲眷呢。”
  府君的耳垂澄莹皎洁,玛瑙随着动作微晃,蹭在毛领间,显得惊心动魄。他适合红色,那些白裘淡掉了眉眼的秾丽,在必要时候显得太过亲和,只有红色才逼得出锐利的芒。这是个“磨锋”的过程,他坐得越高,那些藏掖在深处的锋利就越明显。
  “阒都税赋司里主职的都是世家官员,”姚温玉不肯在外人面前流露半分羸弱,因此盖着毛毯,看着精神尚足,“府君要葛青青从这里下手,可以借用奚鸿轩的旧故。”
  “那可不成。”沈泽川看着海日古上马,另一端的锦衣卫也上了马,费盛正越身跟乔天涯说话。他继续说:“奚鸿轩的旧故多半都跟薛修卓有牵扯,咸德年奚鸿轩能入都,薛修卓费了大力气,这些人鱼龙混杂,用前还要细细筛选。”
  “潘蔺革职,”姚温玉说,“梁漼山就是最有前途的棋子,要葛青青从他手底下开辟新路,只怕会赶不上丹城案。”
  “丹城案我们插不上手,”沈泽川觉得腰间有什么在动,他垂眸,看见虎奴在伸爪子够他的折扇穗子,“但是丹城案这场博弈,不论谁输谁赢,于我而言都没有好处。我让葛青青回阒都,不是想让他在丹城案里掀什么风浪,而是等一个胜出者。”
  姚温玉没看到虎奴,他的目光被跑马场上的乔天涯带走了。
  中博锦衣卫的招募标准就是按照乔天涯来设置的,他今日一身劲装,俯身垂臂把乱跑的丁桃拎起来,扔给后边的骨津,又用马鞭勾住了历熊的衣领,也扔给了骨津。
  “……五月农忙结束,”姚温玉说着,“离北还在打仗,府君这是未雨绸缪。”
  农忙结束,意味着耕耘等农事就此结束,内阁的压力骤减,有足够的精力开始跟中博及离北对峙,沈泽川要确保自己的线不会断。他今年得担着三方军粮供应,却在厥西失去了奚家的铜矿,跟颜何如谋划的柳州港口今年只有雏形,如果再受阒都牵制,那交战地就变得危险起来。
  “若是薛延清赢了,”姚温玉看向沈泽川,“府君从哪里找他的弱点?”
  “我找不到啊,”沈泽川晃着穗子,“早在阒都的时候,我就找不到薛延清的弱点,这人没什么不能舍弃的。他从我手上截掉了奚鸿轩的银库,却还肯穿着陈旧的官袍,在地方跑外勤,我佩服他。”
  浪淘雪襟飞驰过场,爆出一片喝彩。萧驰野勒着缰绳,隔着老远,冲沈泽川笑起来。
  沈泽川眼眸里的寒意没了,他把折扇转了过来。
  “泉城丝也做得相当干净,我抓不到他……但是他不是孤家寡人。”
  * * *
  薛修易摁着帕子擤鼻涕,他自诩是高洁文士,动作却相当粗鲁。他把官袍穿得邋遢,袍角又黑又皱。如今薛修卓如日中天,薛修易却只混了个闲差。他早年把家产败得干净,现在吃碗铜板面都要斟酌再三。
  边上的同僚心里腻烦薛修易,却不敢明面表露,只说:“你病着呢,就在府里歇两日也不打紧,何至于强撑呢?待会儿我给你找个大夫瞧瞧。”
  薛修易闻声觉得面上无光,他堂堂一个世家嫡子,搞得像是连诊金都付不起似的,于是揉了帕子,高声说:“我府上有大夫候着!家里头何时缺过大夫?就是最近公务繁忙,忘了这茬儿,今日回去就唤过来给我瞧瞧。”
  同僚都知道他强装阔绰,穷得跟婆娘在家里成日厮打,丫头什么的都变卖了。他们含糊其辞地敷衍过去,不再管薛修易了。
  这会儿天都暗了,办差大院陆续走着人。薛修易坐在冷板凳上,面朝着炉子,想把湿掉的靴子烘干,结果蜡烛还被吹灭了。他幼时锦衣玉食惯了,入寝都有丫头婆子陪着,怕黑,见蜡烛没了,赶紧站起来,急着往外走。
  院子里头站着几个同僚,围在一块抽烟枪,盘算着一会儿吃酒。薛修易急急忙忙地走到门边上,听着他们说。
  “这事还瞧不出来吗?早听闻薛家待庶子极其苛刻,尤其是这位薛大。”同僚低声说,“永宜年那会儿,薛家老太爷肯让延清大人跟学,就是因为薛大着实不是块材料,被昌宗先生说是朽木,教不了!”
  薛修易心凉了半截,他极好面子,当下瑟缩到门后边,忍着羞,听他们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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