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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进酒 下(83)

作者:唐酒卿 时间:2019-08-02 10:18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萧驰野呼吸困难,胸腔里哪儿都疼。他俯身过来,吻兰舟的鬓,指尖的动作轻得像是在抚摸还带着绒毛的幼兽。
  庭院里的大夫来来去去,给府君的药喂了一盅,巳时的时候沈泽川又吐了。纪纲看着不行,拎着大夫继续瞧。偏厅里挤满了人。劫后余生的欣喜劲没过,府上就被阴云笼罩了。
  申时交战地的军报到了,跟边郡的军报堆积在一起,都催着萧驰野看。萧驰野没敢离开沈泽川,全部让送到偏厅去,趁着喝口水的功夫站在偏厅,一边听大夫们七嘴八舌的讲方子,一边看军报。
  丁桃不敢在这会儿闹,牵着历熊的衣袖,说:“廊子底下有水壶,我给你倒一杯。”
  历熊脚没动,他揉着鼻子,烦闷地点头。
  丁桃拉不动历熊,纳闷道:“你怎么不走啊?”
  历熊没吭声,他看洞门那边来了人,费盛正带着新到的大夫往里走,眨眼过了廊子,掀了帘子就进屋了,屋里还有孔岭等先生在外间守着。
  这新来的大夫长得周正,是樊州口音,说:“府君这身体,淋不得雨,吐成这样,药定然是用不进去,”他颠起袖子,让随行的药童把药箱打开,拿出针囊,给站在一边的高仲雄看,“我给扎几针。”
  孔岭站起身,说:“先不忙,等二爷过来再做决定。”
  大夫摊开手,接着道:“救人如救火,时间耽误不得。要不这样,你们赶紧派人催二爷过来,我把东西都备好。”
  高仲雄连声应着,往外走,走到门口发现历熊堵着门。
  大夫背过身,掀起些帘子,往里间走,嘴里还在叮嘱药童:“把箱子提进——”
  费盛在药童收针囊的瞬间觉察到什么,他猛地握住刀柄,喝道:“留步!”
  然而那药童当即甩手,针囊里寒光暴现。费盛能躲,但先生们躲不掉,他只能拔刀格挡,在一阵“叮叮当当”的暗器碰撞声撞开孔岭。
  外间的桌椅“哐当”翻倒,孔岭没站稳,跌在氍毹上时还伸着手,急喊道:“来人、快来人!”
  大夫已经蹿进了里间,竹帘“唰”地坠下来,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费盛惊得冷汗直冒,才跨出去,就被药童抡着椅子拦住了。
  糟了!
  费盛失声道:“保护府君!”
  廊下的近卫破窗而入都来不及,高仲雄陡然被撞翻在地,只见历熊健步如飞,大叫着冲进里间,一个猛子把大夫扑到在地。两个人撞到床前脚踏,垂帷惊动。大夫夹在指尖的钢针直取历熊双眼,历熊探手拧住,一头把大夫的脑袋磕回地面。
  大夫磕得头晕眼花,反手抱住历熊脖颈,拧身把历熊翻到地上,卡住了历熊的脖子。两个人翻滚间撞塌了里间的矮桌,茶壶跌下来,滚烫的茶“砰”地溅了历熊满脸。历熊粗喘着,朝着对方面部挥拳,结果扑了空。
  大夫摁着历熊,历熊侧脸蹭在碎掉的瓷片里,扎得满是血痕,他喊道:“蛇!蛇!”
  大夫举起钢针,岂料背部骤然一沉,整个人直接被砸翻了出去,滚在地上。他捂着半面,用边沙话高声说着什么,迅速去摸摔掉的钢针。萧驰野猛地拖起四脚蛇的衣领,对着地面就撞。
  外间只听“咚”地几声闷响,再没音了。
  近卫们摁住了药童,费盛气还没喘匀,竹帘就被撞得乱晃,满头是血的大夫滚在外间的氍毹上,已经没气了。
  萧驰野面色冷厉,强压着怒火,寒声说:“从庭院到大门,十步一人给我堵死。谁筛的人?自己滚出去!”
  庭院内外顿时跪倒一片。
  满府的近卫,竟然就让对方堂而皇之地进了内屋。费盛冷汗就没停过,一头磕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吭。


第253章 病寒
  辰时一到, 端州城内的气氛骤变。街巷间布满了士兵, 守备军跟禁军交替巡防,四门紧闭, 随处是军靴和佩刀的铿锵声。府内氛围沉重, 近卫们枕戈待旦, 不敢再有丝毫松懈。
  萧驰野蹲在历熊跟前,问:“你认得?”
  历熊面部受伤, 敷着药, 回答:“认得,是四脚蛇, 他们喝格达勒的奶, 很臭。”
  萧驰野皱起眉, 道:“不是蝎子?”
  “以前,以前是蝎子,”历熊讲得急,有点磕巴, “后来就变成蛇了。”
  丁桃听得一头雾水, 说:“什么以前是后来不是?”
  “他们是四脚蛇, ”历熊拍着自己的胳膊,“我大哥跟他们讲过话,他们跟海,海……”他不记得海日古的名字,“跟海不一样,不是牛羊。”
  蝎子在十二部眼中是格达勒的牛羊, 地位低贱。
  萧驰野想起了卓力,卓力也是四脚蛇,但是卓力有明显的边沙特征,如此看来,四脚蛇还是蝎子,只是换了种称呼。
  “四脚蛇,”萧驰野抬眸看着历熊,猜测道,“四脚蛇是阿木尔的蝎子,所以他们比阿赤、海日古地位更高。”
  历熊竖起拇指,高兴地说:“对,他们有地,可以跑马,”他说着又闷闷不乐,“他们都坏得很,爱打人,不跟蝎子玩,比蝎子贵。”
  萧驰野抵着骨扳指,轻轻转动。
  哈森死了不到三日,阿木尔的四脚蛇就出现在庭院里。他们到底是跟着卓力那支队伍来的,还是原本就在这里?
  “你做得好,”萧驰野抬手,拍了拍历熊的脑袋,“在这里守着府君,二爷给糖。”
  * * *
  “你在这种事情上素来严谨,”乔天涯发都没干透,就到了狱内,“今日怎么会有如此疏忽?”
  费盛端详着尸体,闻言摇头,说:“刺客长着大周脸,把地方话讲得比你我还顺溜,”他侧过头,“他们还有户籍凭证。”
  乔天涯翻看着尸体。
  沈泽川建立中博黄册,每家每户都籍可查,如果这些刺客连户籍都有,说明他们很可能比沈泽川更早埋伏在中博。
  “这就难办了,”乔天涯沉声,“藏在人群里根本分辨不出来。”
  “要说破绽,只有一个,”费盛虚点了点尸体的手臂,“文身。”
  乔天涯目光下移,果然在尸体的臂侧看到了四脚蛇文身。
  “当初主子为了排查蝎子,让各地衙门记录了有文身者的姓名,”费盛抱臂,“我已经传书给敦州的余小再,如果没有这两个人的姓名,那他们就是城破时混进来的。”
  乔天涯颔首,在收手时看向费盛,面上没有笑容,道:“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作为潜入的刺客,身上带着如此明显的标记干什么?”
  他们都是锦衣卫,深谙伪装的必要性。蝎子有必须带文身的理由,那比蝎子地位更高的四脚蛇何必呢?
  费盛眼神凝重,轻“啧”了一声。
  * * *
  沈泽川申时醒了一回,萧驰野把药给喂进去。沈泽川烧得脑袋昏沉,他能听见萧驰野说话,但是声音忽远忽近。
  “兰舟……”萧驰野说着什么,拨开了沈泽川颊边的发。
  沈泽川透不过气似的轻喘,含着勺子,把最后一口咽掉。萧驰野用浸湿的帕子给他擦汗,他偏头,鼻尖蹭到萧驰野缠着纱布的掌心,嘴唇翕动。
  萧驰野垂首来听。
  “帕子,”沈泽川言辞颠倒,“我的。”
  “在我这里,”萧驰野空出的手盖住他湿透的手掌,“好了就给你。”
  沈泽川病得不清醒,在疼痛里隐约呜咽了两声。
  萧驰野整个人都趴到了枕边,哄道:“真给你。”
  沈泽川不信,他挣扎般的皱起眉,半敛的眼眸里流露出难过,埋进萧驰野掌心里。萧驰野的心就被他这么揉捏,垂头抵着他的鬓,贴着他的汗。
  沈泽川舌尖满是苦味,半睁的眼睛看到的都是光怪陆离的景象,只有萧驰野的味道包围着他,让他仿佛漂浮在草浪间。他用很小的声音喊:“萧二。”
  萧驰野亲他,用很沉的鼻音回到:“嗯。”
  沈泽川几次皱眉,断续地说:“我想……吃糖……”
  萧驰野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些许,起身给他兑蜂蜜水。沈泽川只喝了两勺,舌尖沾着甜味就好了。萧驰野又把帕子淘了一遍,给他把颈子间的汗擦了,摸着烧似乎退了些。
  * * *
  偏厅里的先生们坐立不安,烟枪呛得满屋都是味,到了亥时也没人起身,连饭也忘了吃,所有心都系在府君身上。
  “这些大夫都不管用,”澹台虎坐在椅上,对孔岭说,“先生看,要不然我马上策马出城,去敦州再找找?”
  高仲雄谈虎色变,赶紧摆手,道:“不成,今日那刺客可是来历清晰,真的有细作,谁都分不清楚哪!”
  孔岭愁眉不展。
  一屋子的人再度陷入沉默,不多时,听着屋外又下起了雨。近卫们冒雨轮值,深夜点起的灯笼把府内各条道路都照得亮,不给任何人可趁之机。
  战后大伙儿都没怎么休息,过了丑时,身子弱的就熬不住了,斜在椅子里打盹儿,睡又不敢睡着,就这样吊着。
  姚温玉入屋时摘掉了风领,四轮车的声音惊醒了好几个人。他把风领叠放在腿上,温声说:“二爷在此,府君必定无恙。我知道诸位先生心急如焚,但是眼下战事才歇,各州衙门的案务都堆积起来,等到府君醒了再办,那不妥当。成峰和神威在此守候即可,其余人先回去休息吧。明早案务要正常处理,小务便宜行事,大事拿捏不定,就呈递偏厅,我们共商决断。”
  孔岭也起身,说:“府君如今正在病中,确实不宜再拿案务催促,大伙儿就先回去吧。”
  众人起身称是,依次往外退。
  高仲雄替姚温玉倒茶,道:“元琢畏寒,该叫个人随行。”
  姚温玉接过茶道谢,说:“有风领和氅衣,不打紧。这几日雨下不停,我看城内官沟排流通畅,没出事。”
  “年初嘛,”澹台虎打起精神,揉了把带刀疤的眼睛,“年初人都在这里,就怕雪化给堵上,专门通过一回。”
  “灯州堵了,但问题不大,余大人巡察时看着给疏通了。”高仲雄说,“这两日茨州的消息来得多,除了周大人问候府君的信,还有谈及八城的。”
  潘氏给抄掉了,丹城错过了春耕,这都六月了,马上秋收一到,丹城百姓吃饭就该愁了。
  “我们这边在打仗,阒都也在打仗。”孔岭说,“听消息,内阁已经嘱咐礼部开始筹备登基大典了。”
  韩丞死了,太后靠着花香漪的关系留下条命,却被彻底囚禁在后宫。都军八大营的调令回到储君手中,李剑霆又有启东守备军作保,自顾不暇的世家哪里能阻挡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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