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刑侦](168)
最关键的案发现场,凶手清理过足迹,杀死谭法滨的凶器是县里很普遍的尖角菜刀,难以通过凶器寻找凶手。
在密切监控七个可能作案的人的同时,卫之勇又转向其他方向,调查谭法滨的人际关系。谭法滨遇害时才三十岁,算得上青年才俊,他为人大气,只和手艺较劲,很少与人产生争执,对鬼神文化十分痴迷。
最后这一点引起卫之勇注意,凶手让谭法滨死于自己引以为傲的作品,同样也是痴迷的文化中,是憎恶谭法滨本人,还是憎恶被谭法滨推崇备至的文化?
然而想法虽然有了,排查起来却非常困难。从案卷里记载的排查细则看,卫之勇一直没有放弃过,但他怀疑的人,要么最终洗清了嫌疑,要么没有证据抓人。
五个月后,丰安县竟然又发生了一起尸体被束缚,放在纸房子里的命案。
遇害的是另一位手艺师傅毕江,罩住他的纸房子也是他亲手做的,整个现场和谭法滨案如出一辙。
但毕江和谭法滨除了纸扎手艺人这个身份,几乎没有其他相似之处。谭法滨是业内翘楚,毕江是个末流手艺人,做的东西不管是从审美上还是质量上,都远远比不过谭家。他也不是锐意进取的性子,从家里老人手中接过作坊,一天天混着日子,做的东西能让全家吃饱饭就行。
他并不喜爱鬼神文化,更不想谭法滨那样热衷传播。用现在的观念来看,就是一条很佛系的咸鱼。
相似的现场让卫之勇一度认为这是凶手再一次作案,可对毕江的调查渐渐深入,卫之勇觉得这也许是一桩模仿作案。
但同样的难题是,仍旧找不到明确的证据。
每个地方都有侦破不了的案子,当新的命案出现时,在警力有限的情况下,卫之勇不得不把精力转移到新案上。发生在丰安县的两起案子被盖上厚厚的岁月尘埃,成为卫之勇过世时的两大遗憾之一。
另一桩遗憾,是没有找到那个被自己救下,却没有保护好的小孩阿豆。
凌猎是从萧遇安口中得知,卫之勇一直在找自己。这个倔强而朴实的男人,一辈子都献给了警察这项崇高的事业。
卫之勇曾经有机会成为特别行动队的一员,虽然特别行动队成立时,卫之勇已经超龄,但是向后辈传授经验是他能够胜任的。然而卫之勇拒绝了,只因不想丢下丰市,那座城市还需要他的保护,那座城市里还有他没能侦破的案子。
卫之勇向萧遇安提过自己年轻时从边境救下来的小孩,孩子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也没有照片,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孩子叫阿豆。
卫之勇笑呵呵地说,虽然自己没有成为特别行动队的一员,但还是想厚着脸皮,请特别行动队帮个忙,找到这个孩子。
凌猎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又沉浸到那些有关卫之勇、萧遇安的情绪里。这是他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两个人,救了他第一次,救了他第二次。当年从“沉金”逃走时,他只是想去看看姐姐口中温暖美丽的南方,谁知二十多年后的现在,他已经是一方安宁的守护者。
而此时,他的身边又出现了一个重要的人。
凌猎从案卷中移开目光,看向季沉蛟。季沉蛟在看另一份案卷,浅皱着眉,薄唇轻轻抿着,从侧面看,是很锋利的长相。
注意到在自己脸上描摹的视线,季沉蛟转过头,微微挑眉,“你看我?”
第88章 白事(02)
凌猎扎起的头发有点松了, 一边扎一边说:“临时工的义务之一,被领导欣赏。”
季沉蛟一把按住他的头顶, 将他刚整理好的头发揉乱。
凌猎:“哎哟哎哟!大胆临时工, 竟敢冒犯领导!”
季沉蛟:“那你报警吧。”
两人闹了会儿,管理员听见动静,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季沉蛟赶紧恢复正人君子的模样, 凌猎头发仍旧乱七八糟。
等管理员走了,凌猎蹲在地上找皮筋, 嘴上还不饶人:“你看看你, 夏榕市重案队的脸让你丢到丰市来了, 谢队梁哥知道了要被气死。”
季沉蛟率先找到皮筋, 凌猎伸手拿, 季沉蛟却不给。
凌猎:“?”
季沉蛟:“过来,我给你扎。”
季沉蛟做起不擅长的事来, 一板一眼显得很笨。扎头发这么简单的事,因为他以前没做过, 扎得特别认真。这认真的结果就是, 凌猎嗷嗷喊道:“季队长, 你是不是嫉妒我长得比你好看?”
季沉蛟看着凌猎那颗头,对自己扎头发的水平还挺满意——凌猎平时总是松松垮垮地绑一下,乱七八糟, 成何体统,他给凌猎绑成老老实实的中马尾,是升旗仪式上敬礼敬得最端正的那类女生的绑法, 比凌猎自己绑的精神多了。
这精神小伙还不领情。
眼看刚绑好的头发要被精神小伙拆了, 季沉蛟赶紧阻止, “你别乱动。”
“你就是嫉妒我, 才这么折腾我头发,我秃了你就美了!”凌猎狠狠指出。
季沉蛟本来想跟他吵,但看他眼睛红彤彤的,眼尾都被头皮扯了起来,快成狐狸眼了,这才将信将疑,“真的绑紧了?痛啊?”
凌猎趁机把皮筋扯下来,疯狂按摩头皮,再不让季沉蛟碰自己头发了。
季沉蛟看他又把头发绑成以前的样子,对比刚才的精神小伙,心想算了,没那么精神也挺好看。
两人带走部分资料,凌猎问:“这案子你说怎么查?”
季沉蛟:“你不是领导?”
凌猎:“领导考核一下临时工。”
季沉蛟没立即作答。虽然他经手的案子不计其数,但是直接开查陈案的机会却很少。
重案队虽然也经常有查陈案的时候,比如前面几桩案子,但那都是有刚发生的案子需要侦破时,顺理成章查到以前的案子,由于有新的案子,随之而来的也会有新的线索。
可是直接查陈案,就意味着没有新线索,过去的线索也因为时间的推移而越来越少。试想,当年都没有侦破,过了十七年,现场没了,人的记忆也会出现偏差,新的刑侦手段无法穿越时空作用在当时,又没有新的线索,侦破陈案谈何容易?
夏榕市刑侦支队有一支陈案队,和重案队级别平行,但他们基本上只负责协助其他部门,虽说有侦破陈案的任务,但谢倾等领导也清楚,那不是说侦破就能侦破的问题。
季沉蛟视线轻飘飘地落在凌猎身上。经过这几天,他对凌猎的了解又深了不少,明白卫之勇对凌猎的意义。凌猎对丰安县的纸房子案志在必得,他既然拿了特别行动队的“临时工证”,自然也会尽力。
“先去丰安县看看,找到两名被害人的家人。我知道有些案子在案发时找不到凶手,是因为凶手非常警惕,将自己完美隐藏起来。但是过了十多年,尤其是当时负责侦办的警察已经过世,他们会认为万事大吉,而露出破绽。”季沉蛟说:“谭法滨和毕江都是在自家作坊遇害,从手法来看,凶手大概率不是流窜杀人,那就隐藏在他们认识的人中。”
凌猎象征性地拍了两下掌,在手机上查从丰市去丰安县的路线。季沉蛟瞥一眼,说:“这条高速我以前开过。”
凌猎抬眼,“嗯?”
季沉蛟也是刚想起来,丰市与他其实有些渊源。大三和大四中间的那个暑假,公大有实习任务,那时他还没有来到夏榕市,而是和很多同学一起抽到了丰市。
实习地点不多,他印象里只有四个,而那次实习也不像后来在夏榕市的实习,前者的目的仍旧是学习,所以公大给他们选的地点,全都是有明确案子的地方。
那年,也可以说在那年以前的三年间,丰市辖内的几个乡镇接连发生村民被洗脑,非法从事违禁药品运输、交易的案子。丰市成立专案组,季沉蛟他们一帮学生加入进去时,侦查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想到这一茬,季沉蛟像是忽然抓到了什么,眼神倏然一变。
而听他说起那桩案子的凌猎,神情也微微有变化。
季沉蛟起初见到凌猎时,就觉得凌猎身上有种他所熟悉的东西,但非要说,他却一时难以形容。后来他将之归结于,凌猎和言熙在面对案子时,都有异于常人的,且靠近于犯罪者一方的敏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