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刑侦](21)
畜生们骂完竟然还敢安心入睡。也是,他还能干出什么可怕的事吗?
他能。
半夜,刘意祥怒气未消,拿出家用榔头,摸入四个卧室,像敲鸡蛋壳一样敲碎了畜生们的脑袋。
但是杀死最后一人后,他突然迷茫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要是被抓到了,自己会被判死刑吧?
罪恶已经侵蚀了他的大脑,他想,需要一个人来替自己死。是谁呢?不,他能找到谁呢?
答案呼之欲出。
刘意祥慌张找到黄勋同,告知家中出了事,需要他帮忙。黄勋同和刘意祥一同进屋,却被杀红了眼的刘意祥困在屋里。一把大火,烧死了一个人,给了另一个人新生。
……是这样的吗?
季沉蛟看着窗玻璃上自己的影子。
当年死的是黄勋同,后来死在4-2的是刘意祥。有人为黄勋同复仇,这个人藏得非常深,现在很难找到黄勋同的那群工友,更难分析是谁会为黄勋同复仇。
还有一点,在这个假想里,记克在哪里?
他在路长县卖瓷砖,势必和王顺打交道,或许刘意祥送过的货里就有他的瓷砖?
他和王顺、刘意祥,甚至黄勋同都认知。那刘意祥怎么敢和他住在同一栋楼里?
刘意祥应该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让时间来抹平两个人容貌上的差异。
除非他是被记克胁迫的?但记克为什么要这么做?记克因为某个原因,知道刘意祥夺走了黄勋同的生命?
一条即将捋清的绳子突然打上一个结。
“季队长,你们重案队的思路都这么狠毒吗?”玻璃窗上突然另一道身影,季沉蛟转过去,见凌猎走了过来。
“狠毒?”
“刘意祥杀王家五口是因为长期积蓄的恨,但烧死黄勋同也太残忍了,好歹那是他唯一的朋友——龚翔已经不算他朋友。”
季沉蛟对这一点也存疑,只是从目前掌握的线索分析,这是最可能的情况,不然怎么解释刘意祥换身份?难不成还是两人合谋杀死王顺等人,黄勋同主动赴死?
假如是后者,黄勋同必然会请求刘意祥照顾黄婆婆,事实却是黄婆婆在黄勋同死后没有得到一笔汇款。
在生死面前,刘意祥的友情或许经不起考验。
季沉蛟:“那你怎么想?”
凌猎:“如果我是刘意祥,只有一种可能,我会让黄勋同替我被‘烧死’。”
“什么情况?”
“黄勋同已经死了。我的朋友最后能帮我这一回,我用他的名字替他活下去,双赢。”
季沉蛟:“不成立,最后一具尸体是被烧死。”
凌猎想了会儿,“刘意祥当时并不知道黄勋同没死?”
季沉蛟抱臂走到桌边,蹙眉沉思。刘意祥以为黄勋同死了,这才利用他的尸体,但其实黄勋同一息尚存,是在烈火中最终殒命。
是什么造成黄勋同的第一次“死亡”?刘意祥又为什么误认为黄勋同死了?
等等!刘意祥假扮黄勋同,是怎么混入工队?
季沉蛟眸底一寒,仿佛窥见了真相。刘意祥如果回到工队却又没有被揭穿,只可能是建筑工人替他隐瞒了身份!
为什么替一个杀人犯隐瞒?他们是共犯!黄勋同也许正是“死”在他们手上!
刘意祥有可能直接逃走,没有回到工队吗?
不可能!当时警方迅速展开调查,所有和王顺打过交道的工队都会被盘问。如果“黄勋同”在那个当口逃离,必然成为嫌疑人!
又一个谜题似乎解开了,但还差记克。
季沉蛟基本确定的是,黄勋同,不,刘意祥的死是有人在为黄勋同复仇。这个人非常难查,但必须去查。
季沉蛟和梁问弦在电话里沟通想法,挂断之前,梁问弦说:“除了记克,还有一个难以解释的点。”
“嗯?”
“被你带在身边的凌猎。”
季沉蛟下意识回头,凌猎正拿着招待所的电视遥控器,飞快换着频道。
“我想不通,凶手为黄勋同复仇,选择4-2你可以说是记克和当年的案子有关联,可以说凶手掌握了凌猎的生活规律,知道晚上他经常不回家。”梁问弦说:“但为什么要给刘意祥穿上凌猎的功夫袍?这个举动的意义在哪里?”
季沉蛟沉思,“意义在于把凌猎拉入其中。”
梁问弦:“对啊,这就是问题。为什么要拉凌猎,嫁祸的话,尸体都在4-2了,已经构成嫁祸。换衣是不是多此一举?”
季沉蛟:“但这种案子,凶手做的事一般不会是多此一举。”
两人都沉默,片刻,梁问弦说:“所以我觉得凌猎和记克都是绳子上的疙瘩,凶手想通过换装做某个表达。”
没有台好看,凌猎丢开遥控器,拉起被子,准备睡了。
但他刚闭眼,眼前就落下一道阴影。他立即睁眼,季沉蛟弓着腰,将他整个笼罩在阴影下。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说话,仿佛是一场无声的试探和角力。
凌猎和季沉蛟过去接触过的所有嫌疑人都不同,他似乎对警方抱有完全的信心,他的精明藏在那双被笑意覆盖的眼睛里,这人如果无辜,那也太心大了,如果是真凶,那……
将是他接触过的最恐怖的凶手。
季沉蛟极其罕见地自我怀疑了一瞬——如果凌猎是他的对手,他没有把握能够将凌猎绳之以法。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三分钟?也许更久。
季沉蛟直起身,什么都没说,走了。凌猎也什么都没问,捂好被子,睡了。
清晨,斜阳路派出所接到群众报警,在“桥下”发现一具尸体。
第17章 双师(17)
桥是一座旱桥,十来米长。斜阳路高低不平,建筑几乎都在桥的水平面以上,桥下很少有人去,春天杂草丛生,最茂盛的时候可以长到桥面上来,不熟悉的人走到那,不知道下面是个洞,容易掉下去。
发现尸体的是一群在斜阳路摆摊卖早点的小贩,眼看天气热起来,有人嗅到一股怪味,觉得是别家的腐烂食物没处理,问着问着就吵起来,都觉得是对方的错。于是一同往臭味传来的方向找,在桥下找到尸体。
黄勋同案还没抓到凶手,现在又来一具尸体,派出所赶紧将现场围起来,通知北城分局。何风还没赶到斜阳路就给季沉蛟打电话。
季沉蛟原计划今天回夏榕市,安排重案队开个会,按两条线来查刘意祥(黄勋同)案,一是记克身上的疑点,二是那个暗中为黄勋同复仇的人。
突然发生的又一桩案子让他刷牙的手一顿。
“现在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遇害抛尸还是单纯的跌落致死,等下看了才知道。”何风语气凝重,“但又是斜阳路,我总觉得不踏实,还是先知你一声。我们的法医可能快到了,重案队想自己看现场的话,你现在就派人。”
季沉蛟放下手机,漱掉泡沫,立即打给安巡和席晚,然后匆匆换衣。
凌猎还蒙着脑袋睡觉。季沉蛟皱皱眉,这间招待所是县局安排的,还算干净。但再干净,也没法跟家里的床单被子相比。凌猎居然一晚上拿被子捂着脸。
他在外面睡觉,被子绝对只会盖到胸口。
“起来。”季沉蛟看看时间,本来今天不用赶,但何风这一通电话打得他开飞车的心情都有了,隔着被子拍凌猎,“马上出发。”
凌猎被吵醒,头发蓬乱,眼神迷糊,宽领T恤滑到一边,肩膀露了出来。
季沉蛟眸色沉了些,“清醒了没?”
“做梦呢。”眼看凌猎又闭上眼,要往枕头上倒,季沉蛟立即抱住他的肩膀。
凌猎嗅到一股清淡的须后水味,双眼聚焦,“行吧,走你。”
季沉蛟放开他,麻利地收拾行李,想到在路长县还有一些工作要做,便和一同来的队员临时开了个小会,让他们留下,自己和凌猎即刻回去。
在路边随便吃了顿早餐,上车时凌猎已经完全没有睡意了,“这么赶,斜阳路又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