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刑侦](173)
小王试探着拉开装尸袋的链子,这个动作他做过无数回,这一次,手却在颤抖。
装尸袋里,一双暴突的眼睛惨嗖嗖地盯着小王,小王当场大叫,打电话时手机都掉了好几回。
殡仪馆里最常见的就是遗体,但任何一具遗体要被焚烧,都需要死亡证明、火化许可,条条款款,钻不得空子。而这具尸体火葬员们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死亡——他是被勒死的。
有人杀了人,把尸体扔在殡仪馆!
第90章 白事(04)
天亮, 阳踪坝堵得里三层外三层,市局的车根本开不进去, 刑警们只能带着勘查工具下车步行。
被丢弃的尸体已经转移到殡仪馆的太平间, 男性,身高一米七一,穿三色横条T恤, 卡其色运动裤,鞋子不见了。他的尸表勒死特征明显, 索沟向上倾斜。
痕检师在抛尸现场发现刹车痕迹, 而据小王等员工说, 送尸车一般不会从那边经过, 因为会绕远路, 实在是因为其他路拥堵,不得不绕路时, 也没有理由停下。
所以在那儿刹车的就分外可疑。
经过比对车轮痕迹和进出殡仪馆的监控,警方锁定了一辆送尸车。车主叫刘学林, 长期在各个医院活动, 是殡葬业里的个体户, 他这类人在丰市有个统一的名字,叫“金无常”。
警方根据掌握的信息找到刘学林家中,他不在家, 手机也关机了。
与此同时,殡仪馆的一位火葬员大着胆子看了尸体一眼,惊呼道:“这, 这不是老牟吗!他昨天还来送过遗体, 今天怎么就死了!”
火葬员只说得出被害人叫老牟, 是经常来殡仪馆的“金无常”, 好像是在市三院附近活动。警方立即将老牟的身份与刘学林联系起来,这俩都是“金无常”,也都在市三院靠拉客谋生,莫不是竞争关系导致的凶案?
根据这条线索,刑警开始在市三院走访,从其他“金无常”口中打听到老牟大名牟典培,住在医德巷子里的老房里,是个单身汉。
房子是牟典培租的,合租者也是“金无常”,一见警察上门,吓得腿都软了,一副做多了亏心事的样子。痕检师在屋中取得牟典培的生物检材,经过DNA比对,确认被害人正是牟典培。
季沉蛟和凌猎从丰安县回到丰市,打算按照昨天的计划调查沈维和陈香里。但在高速上,凌猎刷新闻,看见丰市殡仪馆发生了抛尸案。
抛尸案倒不奇怪,但抛在殡仪馆就很有话题性,凌猎马上来了兴趣。反正重新排查沈维和陈香里需要市局开具许可,凌猎打算顺道去问问殡仪馆那案子是怎么回事。
负责侦查的是刑侦支队的副队长黄易,得知凌猎想了解案子,他立即给凌猎的账号开通的权限。特别行动队的人既然在,让他们出点主意,也好尽快破案。
网上没写被害人和嫌疑人的名字,凌猎一查调查记录,顿时看向一旁的季沉蛟。
季沉蛟:“被害人是牟典培?”
黄易有点吃惊,“怎么,这人有问题?”
凌猎说:“我们正在查十七年前的一桩陈案。”
黄易点头,“这个我知道,丰安县那个是吧?李队前几天给我说过,就等着你们破案呢。”
凌猎说:“当年的案卷记录里,牟典培的名字多次出现,曾经是专案组的重点怀疑对象。”
黄易脸色逐渐严肃,“竟然这么巧?”
凌猎翻开从资料室借出来的案卷,视线落在牟典培的照片上。
这是个从长相看,就不善的人,颧骨突出,脸颊凹陷,眼神阴恻恻的。牟家不是那种在丰安县生活了几辈的家庭,牟典培小时候跟随父母一起迁到丰安县,做的是运输生意。
牟典培初中都没读完就到社会上混,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仗着家里不缺钱,到了二十来岁,都没有找到稳定工作。
那时谭法滨的作坊飞快发展,需要运输工人,牟典培看上在作坊工作的一个谭家女,报名搞运输。谭法滨雇佣了他。
之后几年,牟典培工作吊儿郎当,和谭家女谈了一段时间,拈花惹草,闹得分手。谭法滨几次想辞退他,但县里确实缺少运输工人,再加上牟典培没有犯过大错、牟家长辈又接连说好话。小地方都讲究人情,谭法滨便勉强让牟典培留下。
谭法滨遇害后,专案组第一时间就调查过谭家作坊里的人、和谭法滨有矛盾的人。牟典培作为二流子,被重点关照。大家都知道他和谭法滨发生过口角,谭法滨还扣过他的工资,他有作案动机。
但是案发当天,他声称和发廊女鬼混,发廊女也证明了他一夜都没离开。这不在场证明虽然不算完善,但他坚决否认自己犯案,警方也没有明确证据,无法将他认定为凶手。
后来,毕江遇害,警方再次调查牟典培,这次牟典培的不在场证明更加充分,他那晚和人打牌,人证不止一个。
年代久远的案子,有的凶手就藏在被警方重点调查过的人之中,只是碍于技术手段的不足,他们逃过了刑罚。凌猎本来打算在接触过沈维、陈香里之后,再逐步核实当年被重点关注的人的现状,没想到牟典培这就被人杀死了。
听完凌猎的分析,黄易说:“难道这起案子和丰安县的案子有关?有人知道我们最近重启了调查,所以杀掉牟典培?灭口?”
凌猎一听就知道这位黄队也是个思维跳跃的,问:“我想参与这次侦查,可以吗?”
黄易赶紧点头,“欢迎!”
根据已有的线索,嫌疑集中在“金无常”刘学林身上。抛尸的正是他的车,警方在殡仪馆外一公里处找到了他的车,他人却已经失踪,手机关机,无网上消费记录。火葬员证明半夜送尸的是他,可以排除车被他人驾驶、抛尸的可能。
黄易还有得忙,匆匆交流完案情就离开了。办公室剩下季沉蛟和凌猎两人,季沉蛟查阅刘学林的背景,皱了下眉,“刚才你和黄队已经想当然地把牟典培案、丰安县两案挂上钩了。但这个刘学林和丰安县似乎没有关系。”
凌猎弯起眼,“所以需要你一起查啊,你最严谨。”
季沉蛟抬头,看见凌猎那双笑眼,不由得也勾了勾唇,轻哼一声。
警方已经获取的信息是,刘学林四十三岁,丰市隔壁岳市人,离异,有个女儿跟前妻生活,五六年前被老乡领着干起“金无常”,因为抢生意打架、骚扰病人家属,两次被治安拘留,有案底,没有前往丰安县的记录。
季沉蛟说:“如果这人确实是凶手,动机应该与抢生意有关,牟典培只是恰好是丰安县案的嫌疑人之一。”
“那他不是凶手呢?”凌猎说:“你假设,我也来假设,刘学林不是凶手,被凶手嫁祸。”
季沉蛟顿了下,“可抛尸的就是他。有人逼迫他抛尸?他只是个工具人?现在失踪……”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凌猎在季沉蛟背后转圈,“本来抛尸在殡仪馆那种很快就会被发现的地方就很不正常,你真想毁尸灭迹,都到殡仪馆了,为什么不再进一步,想办法火化掉?这不是藏尸也不是抛尸,是故意用尸体来引起轰动。”
“一个简单的生意纠纷,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吗?”凌猎双手在季沉蛟肩上拍拍,“我觉得不会。再倒回来,他就是这个抛尸者,但他丢下车失踪。可能一,他这个工具被人用完即抛,灭口了。可能二,他自己跑了。”
季沉蛟说:“其实不管是他杀了人,还是他被利用抛尸,自己跑掉都不符合逻辑。他有更好的选择。”
凌猎:“所以这案子牵扯到的估计不少。走。”
季沉蛟:“去哪?”
“黄队他们正在找刘学林,没找到人之前,刘学林还是最大的嫌疑人。”凌猎说:“我想先去见见沈维。”
已经过了饭点,老沈盒饭外的坝子上还是坐着不少人,都是照顾病人照顾得筋疲力尽的家属,无法在餐点准时吃饭,忙完了才草草填个肚子。
沈维让徒弟去里屋休息,自己又炒了一大盆韭菜鸡蛋。季沉蛟和凌猎没吃午饭,各自要了一份十五块钱的盒饭。付款语音响过后,沈维递给凌猎两个空饭盒,示意自己想吃什么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