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刑侦](203)
傅顺安咽了口唾沫,情绪稍定,“这不正好说明,我和老沈是一条战线上的吗?谭哥遇害,警方找不到凶手,他没放弃,我也没放弃。只是我的身份不适合在明面上追查。这个音频是我托朋友搞到的。不能作为侦查证据,但在我们心中,凶手不是牟典培,还能是谁?”
季沉蛟笑了声,“如果这个音频是真的,那牟典培确实有嫌疑。”
傅顺安脸色一白。
“傅律师,你是个刑辩律师,拿这种伪造的音频去欺骗你的至交好友,亏你干得出来。”季沉蛟边说边出示两份鉴定,一份是市局技侦所出,公正起见,另一份是专业鉴定中心所出,“你还有什么话说?”
傅顺安盯着两份监控,嘴唇几番蠕动,“我不知道!会不会搞错了?怎么会是假的?”
季沉蛟:“我也想问,它怎么会是假的?你为什么要用一个假音频去唆使你的好友复仇?”
“我没有唆使!”傅顺安激动得站起来。黄易立即叫他坐下。他双手撑着桌沿,背像一座山般拱起,“和牟典培对话的不是我,我也是从别人手中拿到音频,我不知道它有作假!”
季沉蛟:“噢?音频是谁给你的?”
傅顺安喘着气,不答。
“这种重要的东西,你总不会是随便从谁那儿得到的吧?”季沉蛟说:“你们的关系一定很亲近,互相信任。你不说,我也可以猜一猜,是陈香里?”
傅顺安喝道:“你胡说!”
季沉蛟摊手,“你不说,我还不能猜?傅律师,我提醒你,根据沈维和卢飞翔提供的线索,你现在已经牵扯进两起案子,有重大嫌疑,你懂法律,好歹表现出点专业素养和配合精神。”
傅顺安呼哧几声,沉默坐下。
季沉蛟往他的方向一倾,注视他的双眼,“是谁,给你这个录音笔?”
“是,是……”傅顺安眼神乱瞟,说不出个人来。
季沉蛟:“根本就没有这个人,或者说,你就是这个人。”
傅顺安瞪大双眼,他这样惊愕地看人时,显得白眼仁大得出奇。
“你伪造了这份音频,交给沈维。当沈维想用它来报警时,你又一再向沈维灌输‘警察没用,法律制裁不了牟典培’的观点。”季沉蛟:“你的目的,就是让沈维去干掉牟典培!”
“不!你血口喷人!”傅顺安喊道。
季沉蛟:“那你自己解释一下,为什么要伪造音频?为什么要用它去怂恿沈维?”
“我没有怂恿沈维!”傅顺安在短暂的沉默后,情绪似乎调整过来了,“我承认音频是假的,是我请人做的。但老沈误解了我的意思,我有什么动机唆使他去杀掉牟典培?我是个律师,我不知道这样犯法吗?”
“你的目的是?”
“我想让老沈放下!”
傅顺安双眼通红,似乎是动了情,“这么多年了,老沈的人生就耗在寻找凶手上!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年他休学调查,我非但没有拦住他,还和他一起休学。我后来倒是回学校了,但是再也劝不回他。你们看看,他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
傅顺安说得声情并茂,但季沉蛟丝毫没有被打动,只是冷眼看着他继续这场蹩脚的表演。
“根本就找不到凶手,但是一天找不到凶手,他就一天不会放过自己。所以我想,让他知道凶手是谁,或许就能解开他的心结。”
季沉蛟:“但你为什么选择牟典培?”
“因为他最像凶手!”傅顺安急切道:“当年警方就查过他,我们也都怀疑过他就是凶手,只是没有证据而已。而且我个人觉得,凶手只可能是他。”
“为什么?”
“这些年他肆无忌惮地在老沈面前出现。他没有脑子吗?沈维知道他被警方重点调查过,就算没有抓,正常人都都会觉得,沈维对他有芥蒂。那他干嘛还一个劲儿往沈维跟前凑?这不就是凶手思维吗——我就是那个杀死你哥的人,我天天在你面前晃,你能拿我怎么样?”
季沉蛟点头,“有道理。”
傅顺安像是得到鼓励,继续说:“我确实跟老沈说,偷录不能作为证据,现在去报案也没有用。这里是他理解错了,我的用意是让他知道凶手,从此放下,也不要和牟典培再有什么往来。不是让他觉得法律制裁不了牟典培,就自己去复仇!”
特别行动队临时办公室里,凌猎窝在转椅里,腿搭在扶手上,呼啦啦转着转椅,一旁的监控正在实时播放问询室里的情况。
他手里拿着三根狗尾巴草编的小人,两个编得很敷衍,一个却很精致。精致的是季沉蛟,敷衍的是黄易和傅顺安,问询正在进行,他拿着三个小人打来打去,没打几下,“季沉蛟”就把“傅顺安”打得散架了。
“所以你不承认唆使沈维杀害牟典培?”季沉蛟又道:“但我有一个疑问,你说沈维理解错了你的意思,但为什么卢飞翔也一起理解错了?在他听来,也是你唆使沈维犯罪。”
傅顺安:“因为他听到的是老沈的转述啊!”
“你怎么知道是转述?”
“那天店里只有我和老沈!”
“你不知道店铺楼上还有个隔间吗?”
傅顺安瞳孔一紧,“卢飞翔在上面?”
季沉蛟:“对,那天他生病了,在楼上休息,你们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傅顺安脸皮颤抖,像是有龟裂的皮要掉下来,“但老沈说……”
凌猎一条腿从扶手上挪下来,止住转椅的转动,看向监控,“咦?”
季沉蛟:“沈维说什么?”
傅顺安此时已经有些失去方寸,“我约他到我车上见面,他说店里还没收拾完,让我到店里去。我说咱们要说的是很重要的事,小卢听到了不好。他说,他说店里只有他一个人。”
凌猎晃着那个很敷衍的小人,“嚯?”
卢飞翔的存在显然打乱了傅顺安的节奏,他激动地辩解:“可能是我没有表达清楚,他们肯定是都理解错了!我的本意确实是让沈维放下过去,绝对没有唆使他犯罪的意思!”
季沉蛟:“记不记得上次我找你时,问到过你和陈香里的关系?你上次含糊其辞,但这次,你多少得交待一些了。你和陈香里,真是普通朋友?”
傅顺安似乎还陷在上一个问题里,“我们……我们……”
“还是不愿意说?”季沉蛟道:“那行,你先听听我和沈维的分析。”
傅顺安摇头,喃喃自语:“不……”
“十九年前,你交上了沈维这个有钱的朋友,你们关系很好,你给他讲解法律知识,他带你进入他的圈子。虽然你们家境差距很大,但沈维为人真诚,和他相处,你并没有感到自卑、不愉快。假期,同学们基本都回家了,而你无家可归。沈维邀请你和他一起回丰安县,在那里,你第一次见到温柔美丽的姐姐陈香里。”
“谭法滨很忙,不常在县里,陈香里虽然是他的未婚妻,但那个假期,她和谭法滨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你们待在一起的时间都少。你、沈维、陈香里,你们一起去钓鱼、烤肉,陈香里给你们做拿手好菜,还教你们做手艺活。你自幼跟着母亲,对年长的女性天生有好感。而你的母亲再婚后,继父对你不好,新的家庭夺走了你的母亲。”
“你的同学证实,你的择偶倾向是‘年长者’。在那个长期被繁重课业压迫的年纪,陈香里让你眼前一亮,她就是你想要娶到的女人。但遗憾的是,她是别人的未婚妻。”
傅顺安发抖,“你这全是臆测!”
季沉蛟没理会他,继续说:“后来,你又和沈维一起回了丰安县几次,陈香里向你抱怨过谭法滨将事业看得比一切都重要。你更加怜惜陈香里,也更是遗憾。这么好的女人,为什么不是你的?你不过是比谭法滨晚认识陈香里,但陈香里跟了你,会比谭法滨更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