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刑侦](432)
凌猎搬出来一个手推车,笑呵呵地跟乡亲们说,在他这儿买东西,就算只有一桶油,他也负责送到家门口。
生意不久就来了,一个大姐买了个暖气扇,本来想叫丈夫来抬回去,凌猎赶紧拍着手推车说:“别见外啊,我给你送!”
大姐很高兴,带着凌猎往自己走。凌猎回头叮嘱席晚看好货,席晚会意地点点头。
贵瓮镇没多大,集市在西头,诊所、学校、便利店,还有个奶牛场都在西边,中间隔一条歪歪扭扭的路——小货车就是从这条路进来的,东南角是住房区,基本都是四五层的矮房子,摆着一些小的餐饮摊子。
凌猎迅速记忆着走过的街道,和照片中的地方对比,似乎都不像。
“姐。”凌猎指着北边说:“那一片怎么感觉没啥人?”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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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失声雨(46)
大姐说:“你是头一回来做生意吧?那边挨着坟头, 住的人也有,但不多, 只有年纪大的还住在那边。怎么, 你想过去做生意?”
“我空了去看看,赚钱不容易嘛。”
大姐摇摇头:“我劝你别费那个力,那些老人不舍得花钱, 你说破嘴皮子他们也不理你,还不如就在集市上。你想, 去集市的人, 是不是都捏着钱想撒出去?”
凌猎说:“也是哈, 谢谢姐。你住这儿?”
到了地方, 大姐的丈夫下来接, 他裹得很厚,看上去无精打采, 只是拿东西这半分钟,就打了两个哈欠。
凌猎忽然皱起眉, 盯着丈夫。大姐跟凌猎道谢, 凌猎说:“要不我帮你们搬上去吧?”
丈夫没什么反应, 大姐客气了两句,还是让凌猎搬了。
房门一打开,凌猎就闻到一股味道, 他迅速往屋里扫了一圈,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带着手拖车离开。
“镇里有人吸.毒?”季沉蛟此时在贵瓮镇附近的县城。
凌猎坐在小货车上, 他们今天生意不错, 一车的货卖得只剩下一半, 鞭炮更是被抢购一空。“是, 我借着送货的名义去了七家,其中三家有那种味道,很可能是‘雪童’或者别的玩意儿。吸的都是男人,时间应该不长,他们的家人大概都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他们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些东西的危害,还以为只是抽烟。”
季沉蛟:“以贵瓮镇的经济条件,他们不应该买得起‘雪童’,一旦陷进去,根本支撑不起。难道是‘浮光’给的?目的是……”
凌猎道:“‘浮光’也许打算用‘雪童’控制他们?不需要他们付出经济上的代价?”
季沉蛟沉默了会儿,“时间短,最近才发生,加上他们的家人没有察觉到,很有可能是‘浮光’想把这里变成据点。”
凌猎说:“我想办法拿到样本。”
太阳即将落山,集市却更加热闹,晚上街上会有舞龙表演,都是镇民们自发的迎新春活动。
席晚说:“你去哪儿?”
凌猎将兜帽拉起来,“我去北边看看。”
短短半天时间,凌猎已经借着送货的机会,将整个贵瓮镇的街道格局烂熟于心,唯一没机会去的是西北角。
跨过南北分界的一条斜路,继续往北走,感觉风都冷了些,空气中有越来越浓郁的香火味,几个人提着口袋、桶迎面走来,中间的老人抹着眼泪。
凌猎想,他们应该是去镇外山上给亲人烧纸——这边一直有在春节前后祭拜祖先的传统。
继续往前,又看到几队这样的人。
周围的房屋都是青灰色的,很多窗户直接空着,一看就没有住人,但越走,熟悉感越强烈。直到走到一条L形的路时,凌猎揣在口袋里的手拿出来,点开手机里备份的照片。
邮件里的街道,就是这里!
从照片的角度看,应该是从三楼或者更高的位置拍摄。凌猎缓缓后退,走到和照片几乎重合的位置,转身。
他的身后是一栋修在马路边的四层楼房,是商业楼,但一楼的门面几乎都拉着陈旧的卷帘门,应该早就没有做生意了。
青烟从斜前方飘来,空中飘着灰烬,像是稀稀落落的雪。
凌猎走到楼的右侧,试着拉了下卷帘门,锁已经坏了,一拉就开。
哗啦一声锈响,卷帘门被推了上去,一股陈旧的怪味从里面窜出来。这种废弃的门面都不大好闻,但凌猎还闻到了医院常见的味道。
消毒水。
药水。
借着天光,凌猎观察里面的痕迹,这道卷帘门里有个楼梯,算是半个公共地带,铺满灰尘的地上有足迹,也有滑轮的痕迹。凌猎站起来比了一下宽度和长度,和推床差不多。
宁协琛的推床?他被推进来,又推了出去?
楼里听不见任何动静,似乎已经人去楼空。但凌猎还是将枪取了出来,警惕地向楼上走去。
二楼空无一人,甚至没有新鲜足迹。到了三楼,足迹和滑轮的痕迹再次出现,走廊一侧还堆着烟头。
凌猎将烟头捡起来,放进物证袋。
这个商业楼和凌猎当初在朝夏县看到的惠榕商场很像,都是小贩租下隔间做生意,所以当小贩全都离开,楼上的格局就像一个迷宫,你不知道这一片隔板绕过去,会看到什么景象。
天光逐渐暗去,前方鬼影幢幢,几个黑色的身影东倒西歪,像是注视着凌猎。
即便知道那是被丢弃的模特,凌猎心脏还是提了起来,他保持着随时可以射击的姿势,神经紧绷,听觉和嗅觉在这一刻变得极其敏锐,哪怕是人克制的呼吸,他也听得见。
但是这里,除了他,没有另一个人的呼吸。
顺着滑轮的痕迹,他来到三楼的一个单独房间。房间有窗户,从窗边看出去,正好就是照片里的角度。
照片是在这里拍的!
他打量这个房间,它以前似乎是一个管理办公室,有桌子和柜子,里面已经没有东西,推床的痕迹出现在墙边,地上有倾倒的输液瓶。
他拿起来看了看,输的是葡萄糖。
地上有至少四组足迹。宁协琛在这里被监视?被看护?然后被转移到了哪里?为什么选择这个地方?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有人上来了。
凌猎立即离开拍照的房间,闪身躲入隔板的阴影中。几秒后,脚步声停留在二楼,有人因为爬楼梯而喘息,有人不耐烦地说:“就在这里。”
他们说的是当地土话,凌猎听得有些费力。在下面的似乎有三个人,没有再往上走,有塑料纸被撕开的声音。
他们在干什么?
凌猎无声地朝楼梯走去。这栋楼是中空的之字形楼梯,躲在上面能够看到下面的部分场景。凌猎的位置只看得见其中一人,是个三十几岁的男人,穿着当地男人最常穿的短款皮衣——但皮衣的一边袖子已经被他脱下来,里面的褐色毛衣往上推,左手小臂露出来。他坐在全是灰的地上,后背靠着一根柱子,仿佛根本不在意环境的肮脏,他的左手上拿着针管,里面是一小段透明的液体。
当液体推入身体,下方传来满足的喟叹,不久针管被扔到地上,充斥叹气和叫喊。
凌猎没有下去抓人,用手机悄悄拍摄。过了大约四十分钟,晚霞即将落幕,三人才歪歪倒倒地站起来,互相搀扶着往下走。
凌猎看清了他们每个人,都是三十多岁,在贵瓮镇算是中坚劳动力。
“你还剩多少?匀我几支?”
“匀你我上哪要去?门都没有!”
“哎,到底什么时候才发药啊?又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嗐!”
“再等等呗,总会来的……”
声音渐渐远去,有人“哐”一声撞到了一楼的卷帘门,引来对面的黑狗一阵狂叫。凌猎回到窗边,看见穿皮衣的男人捡起一块石头就往黑狗头上砸去,“滚!把你炖成狗肉汤吃了!”
等他们从街头消失,凌猎才下到二楼,戴上手套,把针管、药品装入物证袋,又将脚印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