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刑侦](218)
婚礼不知进行到几点,但季沉蛟很确定自己五点才睡着。要命,度个假比打工还累。
次日上午,凌猎先醒,趿着拖鞋去楼下领早午饭,却看见服务员惊慌失措地在走廊上奔跑。
“出什么事了?”他叫住一人。
“婚,婚礼出事了!新郎好像,死,死了!”
浓海酒店公共区域一片狼藉,婚礼持续到凌晨四点,参与者群魔乱舞,宛如鬼门洞开。散场后,酒店方考虑到还有小部分客人意犹未尽,加上西街每天早上七点会统一安排一次清扫工作,便决定暂时不打扫,等到了白天再来收拾残局。
七点,清洁工入场,对满地的魂招、纸钱、花圈、纸雕习以为常,但即便是他们这些在当地生活的人,都无法理解竟然有人会办这种“阴间”婚礼。
清理工作得从将大件搬出去做起,这些花圈冥宅之类的最后都会被集中起来烧掉。一个清洁工在搬一座纸房子时忽然觉得不对劲,怎么纸房子下方有血?
地上铺着大片鞭炮碎屑,他胆战心惊地蹲下,扫开碎屑,看见一张狰狞的脸。
清洁工大叫失声,其余人赶过来,从碎屑中挖出一颗被砍下的男人头颅。
起初还有人怀疑这是道具,但哪有道具能做到这样真实?酒店轮班经理匆匆赶来,“这,这不是吕先生吗?”
吕东越,婚礼上那位穿着寿衣迎亲的新郎,这场婚礼的前期筹备工作基本都是他亲自与酒店沟通布置。
酒店立即报警,但凌猎却比片警更早赶到现场。
发现头颅的几位清洁工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吞吞吐吐无法正常言语,凌猎吩咐酒店员工把他们送去诊所。
“你是谁?”经理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虽然害怕,但还维持着基本的理智,“你不能随意乱动现场!警察马上就来了!”
凌猎拿出证件,“警察到之前,暂时由我负责。”
发现头颅的这个地方位于酒店主楼和二号楼中间的走廊,这里被打造成地狱敞开的大门,走廊两侧插满魂招——虽然它们现在大多数已经掉落在地,罩在头颅上的冥宅在走廊上也不少见。
凌猎昨天还从这里经过过。音箱发出呼啸的风声,两边是做得诡异的、会转动脖子的纸人,人多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碰到纸人的手,像是被怨鬼抓住一样。
这里人流量很大,但凡参加婚礼的,恐怕都想到“鬼门关”来走一遭。而因为是半户外环境,周围没有摄像头。
凌猎的视线落在沾血的纸房子上,不由得想起罩住谭法滨和毕江的纸房子。凶手是在模仿作案吗?还是只是巧合?谭法滨和毕江都是整个尸体被束缚起来,罩在纸房子下,这里被罩住的却只有一颗头颅。
沉思间,凌猎皱起眉头,忽然想到昨晚在“万鬼巡岛”上看到的谭法滨纸艺。一个死去十七年的人被丰潮岛上的人当做祖师爷供奉,一个外来的青年以和他相似的方式被藏在纸房子下。这是巧合的话,也巧合得过余了。
但谭法滨案的事实已经基本查清。难道还有其他内幕?
这时,派出所赶到,一同赶来的还有丰市一个分局的几位警察。前阵子市局的案子在丰市警界传得沸沸扬扬,他们都听说过凌猎的大名,为首的刑警想和凌猎握手:“凌老师,久闻大名,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
凌猎听他们说完任务,才知道丰潮岛在当地警方心中一个是个巨大的麻烦。丰潮岛的活动虽然能够带动旅游经济的发展,但鬼神文化却很容易掉入传播封建迷信的泥坑中。
警方每年都要上岛检查,到了夏天这个旺季更是如临大敌,对群众普及科学,开展监管。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想要钻空子,毕竟越是搞得神秘越容易吸引眼球,越容易赚钱。
但这下闹出人命,不管是什么原因,丰潮岛肯定会受到影响。
岛上没有法医和痕检师,需要从市里调,分局队员只能暂时封锁现场,安排排查相关人员、调查监控。
但这第一步就遇到了麻烦,酒店能够提供的只有大厅的监控,各个楼层的摄像头几乎全坏了,还有一些被挂上纸花等装饰物,阻挡住视线。
“你们怎么回事?安全会议上我是怎么说的?检查监控检查监控!你们就是这么应付的?”一名队员喝道。
经理战战巍巍地解释:“我们也有难处,每次搞完活动,我们高价安装的摄像头都要被弄坏,基本全部都得重新安装,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啊。所以老板就想着,想着等活动之后再换。”
凌猎回到发现头颅的走廊上,心道不止监控,一会儿痕检师来了也够呛,这条路无数人经过,凶手的足迹早就被淹没,要从监控、痕迹这些传统思路着手,侦查恐怕难以进行下去。
分局现在驻扎在岛上的是治安队员,对调查起不到太大作用。凌猎给黄易打去电话,那边黄易正在上班的路上,一听血压就高了,说马上从分局调案子,自己也尽快到岛上来。
挂断电话,凌猎想起自己是到楼下来拿早餐的。虽然一大早就看到一颗头,但早餐还是要吃。他来到餐厅,但师傅已经吓跑了,什么食物都没有。
他不得不到街上,买了两份捞汁海鲜肠粉,拎着回到房间。警方正在集中婚礼人员,寻找尸体的身体部分。季沉蛟还不知道出事了,刚洗完澡出来,就闻到当地肠粉独有的酸辣香气。
凌猎很沉稳地说:“小季,来吃早餐。”
季沉蛟觉得凌猎今早还挺“乖”,早早起来买早餐,没买油腻的酱肉包子,也没在他没醒时上蹿下跳。季沉蛟心情不错地坐下,肠粉味道也很不错,清淡归清淡,却有些辣味,早上吃挺提神的。
他们还要在岛上玩一天一夜,明天上午的船票回市里。季沉蛟觉得今天可以和凌猎一起在岛上四处看看,悠闲一点,别像昨天那样跟打架似的。
“想好今天怎么玩了吗?”季沉蛟问:“游泳?不然泳裤白买了。”
凌猎已经吃完最后一口肠粉,放下筷子,擦擦嘴,真诚地看着季沉蛟,“泳裤可能真的白买了。”
“?”
“我要加班。”
季沉蛟一口肠粉差点噎住,“加什么班?”
凌猎:“我刚才下去买早餐,看到了一颗头。”
季沉蛟起初还以为凌猎开玩笑,什么头不头的,他们从昨天上岛,看到的道具头还少了?
季沉蛟又吃了几口肠粉,见凌猎还盯着自己,忽然觉得不妙,还有凌猎这一早上的“乖”也大大地不妙。
“不会真出命案了吧?”
凌猎沉痛点头,还拍拍季沉蛟的肩,“所以小季,你也要加班了。”
旺季酒店客满,每一位客人、工作人员都被控制起来,接受调查。人太多,警力却不足,酒店陷入混乱。人们虽然不能离开酒店,但上网却并未受到限制,在市局刑侦支队赶到之前,“浓海命案”、“新郎头颅”等关键词就已经在网上疯传。
凌猎想先确定吕东越在婚礼结束后的行踪。虽然看过头颅又认识吕东越的人都说这就是吕东越,但在DNA鉴定结果出来之前,一切都不能下定论。
但是现场的混乱让侦查难度成倍增长,凌猎居然无法找到新娘尹溪还有双方的家人。更离谱的是,治安队员在一个房间找到尹溪,告知情况后,她竟然称自己根本不是新娘,也没有和吕东越结婚。
凌猎被治安队员叫到尹溪的房间,一眼就看出,面前这位长发披散,穿着睡衣的女人确实就是昨晚穿大红喜服的新娘。
尹溪脸上并无悲伤,却全是惊恐,她脸色惨白,额头上挂着豆大的冷汗,说话有点颠三倒四,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凌猎让男性队员离开,只留下一名女队员,“你说你不是新娘,但我也参加了昨晚的婚礼,和吕东越结婚的就是你。”
“那个是我,但婚礼是假的,我们根本没有领证!我和他也不熟!”尹溪汗湿的手不断抓扯睡衣,“天哪尹东越真的死了?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