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匣[刑侦](2)
席晚笑道:“对面那家江湖菜看到没?人家开张,请腰鼓队来造势的。”
安巡:“那咱正好蹭蹭这喜庆。”
腰鼓锵片听一会儿喜庆,听一小时那就头大了,好在刑警们都是干饭王,彼此之间也熟,没那么多礼节,风卷残云结束了聚餐。
离店前席晚叮嘱大家别忘了东西,走到窗边时又朝楼下看了看。腰鼓队再次“巡逻”到农家菜楼下,一群退休大姐穿着金红绸子功夫袍,手腕绑着彩带,彩带连着腰鼓和锵片,脸上化着过于浓艳的妆,一边打鼓一边报菜名。
夏榕市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刮起了餐馆开业就要请腰鼓队的风潮,腰鼓队一般由退休大姐组成,偶尔看得见退休大爷。席晚正准备转身,余光忽然捕捉到腰鼓队里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
那人也浑身金红绸子,头上还用同色绸子绑了两个丸子,脸颊两坨桃红触目惊心。“她”走在队伍最前头,身材高挑,像是踩着恨天高,但“她”脚上穿着的却是一双运动鞋。
席晚越看越惊讶,“她”腰鼓打得特别卖力,手臂舒展,彩带飞扬,宛如跳舞。
身为重案队的痕检师,席晚一双眼睛堪称“火眼金睛”,顿时看出那根本不是“她”,而是他。
穿着女装,扎着丸子,和大姐们一起痛快打着腰鼓的是个年轻男人!
男人的妆不知是谁给化的,那两坨腮红恐怕是拿口红抹的,就离谱。
可即便如此,也难掩男人出众的骨相。洗干净脸,再把丸子头拆了,应当是个清隽的帅哥。
“还不走?”身后传来一道醇厚的声音,席晚回头,连忙招呼,“头儿,快来看,腰鼓队里有人男扮女装。”
季沉蛟,重案队队长,闻言也往窗边一站,一眼便看到了席晚说的男人。
席晚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男的打腰鼓,你说他怎么想的?”
大约受惠于修长的身姿和手臂,男人打得很有美感,妆容虽搞笑,整体却意外地协调。
“不奇怪。”季沉蛟视线落在男人头上的两颗丸子上,“腰鼓对力量的要求不低,青年男性体力充沛,倒是比她们更适合。”
席晚只是想吐个槽,没想到季沉蛟回答得这么严谨,开起玩笑:“那头儿,你也报个腰鼓队?”
季沉蛟正要开口,男人仿佛注意到斜上方的视线,抬头向窗口看来。席晚立即闪开,季沉蛟与男人目光相触,轻轻蹙了下眉。
男人顶着一张花脸,唇角噙着未来得及消去的笑,似乎被人盯着也不恼,分秒后别开视线,又跟着大姐们向前走去。
重案队下楼时,腰鼓队已经走远,季沉蛟下意识看向腰鼓队的方向。
“队长?”安巡喊:“你在看什么?”
季沉蛟收回目光,跟上大部队,“没,喝不喝咖啡,我请。”
·
七点多,腰鼓队在江湖菜门口整队,队长强春柳跟老板扫码收钱,美滋滋地分给队员们。她组织有方,队员给力,短短一年间她们春柳腰鼓队已经在北城区打出声名,连南边的单子都接过不少。
“小凌,来,我扫你。”强春柳招呼凌猎。凌猎拿出一部和大姐们差不多的手机,收到五十块。
“谢谢姐。”凌猎收到钱后把手机放进一个土气的腰包里。强春柳看看他的手机,又看看他的腰包,忍不住唠叨起来,“小凌啊,要不你换个手机?包也换一换?”
凌猎茫然,拿起腰包翻来覆去查看,“没破啊。”
强春柳更是操心,“这种包都是我们这些嬢嬢买菜时才用的,我都嫌它土,你一个小伙子用它多寒碜?手机也是,我看你们这岁数的孩子都用苹果啦华为啦,你那个……不像年轻人用的。”
凌猎丝毫不局促,眉眼柔和地笑了笑,“但是我穷。”
强春柳,“……”行吧,一句话就给她堵了回来。
江湖菜管一顿饭,大姐们都往店里走,强春柳问:“小凌,吃了再回去吧?”
凌猎说:“我不吃了,进去洗把脸就走。”
强春柳见他往洗手池走去,便和姐妹们上了桌。在她看来,凌猎有些怪,两个多月前突然说要加入她们腰鼓队,把她吓一跳,还以为是什么新型骗局,来诈她们老姐妹的钱。
可凌猎打鼓认真,长得还好,自从有了凌猎,她们的生意都兴隆了不少。大家很快接受了这个奇怪小年轻。
想到这儿,强春柳醋劲十足地哼了一声。其实春柳腰鼓队过去生意比现在更好,远近哪家餐馆开业少得了她们?也就那红云模特队突然冒出来个妖艳的“美帽皇后”,才抢了她们的风头。
搞不懂老板们怎么想的,开业不打腰鼓,请一堆老姐儿去走秀,一把岁数了还打扮得跟闺女似的,臊不臊啊?强春柳不屑归不屑,却在视频平台木音上关注了“美帽皇后”,动不动就去骂她两句,再学学她的妆容和打扮。
今天她们的妆就是照着“美帽皇后”学的,但好像没学到精髓,强春柳打算给腰鼓队强化一下学习,找时间也学学怎么走秀。风光不能老让别人占了不是?
好在她手上还有凌猎这张王牌,凌猎要是每次活动都能来就好了。
强春柳心里不免疑惑,凌猎偶尔参加活动,来了也不吃饭,拿到钱便回去,问就是家里有饭。凌猎应该很缺钱,那为什么有饭不蹭?
凌猎洗干净脸,丸子也拆了,及肩黑发沾着水珠,几缕贴在脸上,被乍暖还寒的风一吹,凉意从肌肤渗入。他像是贪恋这常人不喜的寒冷,微扬起面,惬意地深呼吸。
下了公交,凌猎直奔月亮花幼儿园,看见紧锁的门才想起幼儿园每天六点关门。
常识,又没记住。
凌猎在这间幼儿园当志愿者,食堂每周有三天会供应他的梦中情包——酱肉包子,今天错过了。
凌猎也没很在意,幼儿园对街有家麦当劳。麦当劳和酱肉包子相比的话,唯一的缺点是得花钱。
半小时后,凌猎拎着麦当劳口袋回到租住的老房子。
上个世纪的房子,没电梯,隔音效果奇差,好处是便宜,而且摊贩没人管,小摊摆得热火朝天,想吃什么都买得到。
凌猎喜欢。
进屋前还碰到个小插曲,四楼有两户房门大开,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声如响锣,喊着小孩的名字,叫他们在过道上跳操,看见有人经过,也丝毫没有让一让的意思。
凌猎侧着身子从大人小孩旁走过,来到4-2门口,正要开门,一个小孩喊:“哇!好香!我要吃!”说着就要抓凌猎的口袋。凌猎瞬间抬高手臂,小孩抓了个空,旋即向大人告状,“他不给我吃!”
妇人不满地看向凌猎,凌猎没搭理他们,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妇人护住小孩,“不给就不给,少去招惹他,他没工作,是个二流子……”
“二流子是什么?”
“就是坏人,会吃小孩。”
外面的对话凌猎听得清清楚楚。他无所谓地轻嗤,洗手拆开口袋和纸盒,看见鸡腿堡和鸡翅时,眼里浮起单纯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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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春回大地。
不知有多少年历史的老树开枝散叶,绿枝伸到了灰色尸体般的老楼里。王丽芬带着孙子买完菜,又像往日一样大敞着门,端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剥豆角,让孙子满楼道跑。
“奶奶!我想吃麦当劳!”孙子自从上回看见4-2那男的提着麦当劳口袋,就像中了邪似的,见天儿要吃麦当劳。他们家又不是有钱人家,周末吃一回还差不多,天天吃哪遭得住?
王丽芬在心里骂4-2,斜着眼睛往4-2方向瞅了瞅,孙子扑过来又哭又闹,“不吃豆角,要吃鸡腿!”
“吃吃吃!吃你个老母!”王丽芬喝道:“你去看二流子给不给你吃!”
孙子哭哭啼啼半天,还真往4-2去了。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扒着门缝看,不料门一下被推开了。他生怕被坏人看见,赶紧躲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