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是照骗ABO(80)
他看向手背的红印,沉下脸道:“你在抗拒什么,几天过去了,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处境吗?”
“还是说,”他俯下身,紧盯郁识的眼睛,“直到现在,你仍然觉得我们是敌人?”
他已经撕去伪装,瞳色是奥洛人特有的灰色,比郁识的眼睛更深一点,清清楚楚地昭示着他们相似的血统。
与先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不同,眼神变得精明而阴冷。
“我知道你忘了很多事,郁家安排人给你洗脑,试图抹灭你的记忆和血性,但你要始终记得,我们才是同一类人,我是带你回家,不是绑你回去,我和你,都是奥洛人。”
秦殷的声音难得认真,字字句句透着诚恳。
仿佛他是个大善人,蛰伏在天晷多年,只是为了拯救郁识这种“失足青年”,——如果他没有干得那些勾当的话,这话的确有点说服力。
郁识平静地说:“秦殷,这招对我没用,我是忘记了一些事,但我知道我是谁的后代,知道我应该报答谁、远离谁,我永远不会跟你这种人为伍。”
最后一句,似乎刺痛了秦殷。
他冷笑起来:“邵英海那种有勇无谋的匹夫,怎么会生出你这么八面玲珑的儿子?他要是有你一半能言善辩,对你们的主君多加讨好,也不至于沦为内部斗争的牺牲品,真是个蠢材。”
郁识蓦地睁大眼睛,呼吸急促起伏,突然照着他一拳打过去。
他的腺体备受抑制,行动迟缓了许多,秦殷轻飘飘地扣住他的手腕,留置针移位扎进肉里,疼得他闷哼了一声。
秦殷慢慢收拢手指,按在留置针上,输液管里开始回血,纱布下面渗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几乎将那截腕骨捏碎,柔声说道:“我帮你隐瞒身份,给你提供线索,好心冒着风险将你带走,你如今却这样对我,真叫人寒心呐。”
“我现在有点生气了,郁识。”他勾唇一笑,卸掉了郁识的胳膊。
郁识唰的冒出冷汗,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浑身因剧痛而绷紧,脸颊涨得通红,连喊都没喊出来,就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秦殷拂过他脸上的汗珠,温声道:“既然不喜欢好言相劝,那就接受我的愤怒。”
他从容地走出去,对门外满脸不安的医生说:“去给他处理一下。”
郑妙然守在外面,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
郁识昏睡了三个小时,时间不长,却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见到了一个许久不见的故人。
那是个面容刚毅,三十来岁的高阶alpha,身穿深灰色迷彩,衣服又脏又破,脸盘子黢黑。
郁识变成了一只奶团子,背着小书包从幼儿园放学。
那天来接他的不是熟悉的保镖,而是这个看上去陌生又凶狠的alpha。
他在幼儿园里颇受欢迎,一群小跟班跟在屁股后面,吵吵嚷嚷地簇拥他走出大门。
小朋友们看见脏臭的alpha,发出叽喳的喊叫。
“他是谁?身上好多泥土,真不讲卫生!”
“坏人,离小识远一点,不准过来!”
“他长得好像人贩子,呜呜,我要报告老师。”
郁识拨开人群,奶声奶气地说:“不要吵了,你们这样很没有礼貌。”
他个头不算拔高,但说话很有分量,其他奶团子停下来望着他。
小郁识严肃地说:“老师上课说过,共和国的军人是最值得尊敬的人,他不是坏人,也不是人贩子,你们不可以对他大呼小叫。”
Alpha黝黑的脸上露出一排白牙,直起身朝他敬了个礼。“看来这位小朋友上课听得很认真,共和国的军人,只敬国家和长官,当然,也敬懂礼貌的小朋友。”
郁识认出他来,惊喜地叫道:“王叔叔!你是王叔叔!”
他飞身扑上去,团子们目瞪口呆,眼看着脏alpha把他们的人气王给抱走了。
郁识丝毫不嫌弃,窝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说道:“我可想死你啦!妈妈说你暑假就能回来,现在都快要放寒假了,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呀?”
王崇翰将手在衣服上擦干净,这才去摸他粉雕玉琢的小脸蛋。
呵呵笑道:“你哪里是想我,明明是想让我带你去靶场,你妈妈不准你玩枪,除了我,谁会刚下军舰就跑来带你玩。”
“王叔叔,你对我最好了!能不能别告诉妈妈,我、我分一半蛋糕给你。”
郁识的两眼放光,从小书包里掏出中午没舍得吃的芒果蛋糕,他正处于换牙期,母亲管得严,不让吃甜食,经常偷偷地吃。
王崇翰哈哈大笑,故意作势要吃一大口,逗得他眼泪汪汪,然后一勺一勺喂他吃掉整个蛋糕。
在郁识的梦里,这个怪叔叔总是灰头土脸,浑身上下没干净过,因为他一直在出任务。
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是这么脏兮兮的。
他抱着郁识在黑夜里飞驰,穿过大街小巷,只能往没有路灯的地方里跑,外面全是通缉他们的人。
郁识被他夹在肋骨处,那姿势颠得他快要吐出来了,周围满是垃圾腐臭的味道,巷子深处传来狗叫,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跑到老居民区后,王崇翰终于体力不支,靠着墙坐下来。
巷子里伸手不见五指,他呼哧呼哧地喘气,拉风箱似的非常嘈杂,时不时夹着几声剧烈的咳嗽,咳得仿佛随时要断气,浑身不住地颤抖。
郁识从没见过他这么狼狈,心里感到十分害怕。
黑暗中,他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肠子在蠕动。
郁识用手胡乱摸他的脸,小声问道:“老王,你饿了吗?”
王崇翰捏住他作乱的小爪子,声音有点虚浮,努力回应:“我不饿……你饿了?”
郁识摇摇头,奇怪地问:“你不饿为什么要流口水?”
他手上沾满湿滑的液体,温热粘稠,有点恶心,但他不嫌王崇翰恶心,因为王崇翰救了他的命。
王崇翰苦笑道:“嗯,是有点饿。”
他被呛得不停咳嗽,把郁识搂紧在怀里,“识君,接下来我说的话,咳……你要听仔细了。”
识君,郁识模糊地想,好久没人这样喊他了。
小时候母亲教他念诗,念到“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这句,指着书页告诉他,他的名字出自这里。
当时郁识兴奋地问:“妈妈希望我名扬天下,做一个伟大的人吗?”
母亲摇头微笑:“我希望你这一辈子,不愁能遇到知己,功名利禄再多,不及一个懂你的人重要。”
“哦。”郁识有点失望。
他觉得自己十有八九能出名,因为每个老师都夸他聪明,但母亲好像不这么认为。
她摸了摸郁识的头:“一个伟人不一定是好人,但一个好人一定是伟人,我只想你以后做个善良的人。”
郁识苦恼地想,可是善良的人很多啊,一点都不特别。
“咳咳咳……”王崇翰咳了几声。
吃力地叮嘱:“你待会儿……去居民楼里找户人家……最好、最好是老人家,问他们……咳,问他们借个通讯器,打给这个号码……千万、千万不要被人发现,看见穿军装的……就赶紧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