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犯上(154)
走出垂拱殿还是被孤鹜拦住,“您怎地来了就走,好歹喝杯茶,与陛下说几句话再走。”
元莞指着殿外的朝臣:“她很忙。”
“陛下每日如此,今日政务不多,您挑的是个好时机。”孤鹜拦着她的去路,笑意谄媚。
元莞睨他一眼,仔细问道:“陛下染了风寒?”
“近日起了风,染了风寒,太医令陛下稍加休息,免得引起更大的隐患,奈何陛下不听,该见的朝臣一日不少……”
“我去看看。”元莞本不在意,被他这么一说,反而不安。
摒弃朝臣后,她推门而入,脚还没踏入就听到几声压抑的咳嗽声,趋步走近,便听到元乔说话:“孤鹜,你去请中书令来。”
元莞也没有理会,走近后,想而未想就探上她的额头,略有些烫,怪道:“陛下日益忙碌,很辛苦。”
“莫要讽刺我。”元乔拂开她的手,拉着她一道坐下,元莞不肯,“你近日很忙,数日未见,消瘦很多。”
意味深长的话让元乔自愧,元莞见到她侧身,顺手就摸上她的耳朵。
第76章
元莞动作太快, 令元乔反应不及,忙握着她的手:“莫闹。”
“你不闹,我就不闹。”元莞有话要说, 想了想还是坐下, 将元乔赶去一侧, 认真道:“孤鹜说你是累得染病。”
元乔拧眉, “你休听他胡言乱语。”
“我起初不信, 可现在信了。”元莞陡然觉得眼前的人似个孩子,心事重, 愁绪不解, 还需人来开解。
元乔握着她的手,恐防她再来一次,笑意间带着浅淡的讨好:“别闹了。”
“你该去休息才是,近日有大事?我盯着城防军内的动静,眼前进展尚可。”元莞自顾自开口,眼一抬就看到了中书令的奏疏,取来一看,是对中书内的改革。
中书内的调动渐渐落在皇帝手中, 就连枢密院亦是如此, 苏魏二人感到力不从心, 察觉到皇帝揽权的用意, 心中不甘,才有了这本奏疏。
元莞仔细看过,本想问上几句, 想起元乔的身体就按下心思, 改口道:“魏律心中不安,你就压着奏疏, 等他急躁,以病为由,也不会有人在意。”
病是个很好的理由。她想了想,元乔也不易,就将话说轻了些:“你好好休息可好?”
元乔没有应允,轻轻一笑。元莞觉得她不听话,以前做事有度,近年来不知怎地,心思不宁,朝政上没有贻误,自己的私事却乱得很。
“你不听话,我就走了。”
元乔这才道:“听你的,中书内的事先放几日。”
“去休息。”元莞声音重了几分,见她笑意温婉,就耐着性子道:“你不听我的?”
“听你的,为何听你的?”元乔见她要生气,忍不住揶揄一句,苍白的脸色好了些许。她不舍地望着元莞,元莞语塞,支吾道:“为何听你的,你我之间是平辈的。
”
辈分于元莞而言,就是心中一根刺,每每提及后,都会炸毛。
她被‘姑母’二字压迫多年,好不容易揭开了,自然不想再听。
“不提了。”元乔觉得有些累,见她坐得笔直,主动靠了过去,靠着元莞温热的身子,感到她的心跳,身上的疲惫这才感受散了些。
主动靠近,让元莞屏住呼吸,尤其肩膀上滚热呼吸让她不敢再动,小心翼翼地侧身,就见到元乔那双修长翻卷颤了颤。
这次不是清冷的香气,而是带着淡淡的苦药,心中涟漪顿生,手还被元乔握得很紧,动都不能动一下。
不知靠了多久,她几乎坚持不住,试探道:“我送你回去休息?”
“你要回府了?”元乔虚弱地应了一声,依旧直起身子,脸色红了几分。
熟悉又带着诱惑的声音听得元莞心中发颤,下意识就摇首:“不回去。”
说完就咬舌,元乔却笑了,吩咐一番后,两人一道回了寝殿。若竹见到元莞后,面色一喜,在两人入殿后就退了出来。
元莞想唤她回来,伺候元乔更衣,可惜人跑得很快,只得她自己动手。
奈何方伸手,元乔就往后退开,眼中闪过一抹不自然,大概被吓怕了。
“那你自己脱衣,我去外间,有事唤我。”元莞自认是正人君子,不会趁人之危,转身就走,元乔低咳一声。
她不放心地回身,审视须臾,支吾道:“可、可要我陪你?”
“嗯?”元乔略掀了眼皮,尾音略重了些,元莞不耐,瞪着她:那你一人待着。”
说着就要走,元乔回应过来,道:“你若无事也可休息会。”
这样的邀请好像带着深意,元莞勾了勾唇角,目光有意无意略过她身后的床榻,“你不怕了?”
“好好说话。”元乔皱眉,这样的性子也不知何时能改。
元莞被她一凶,走过去就伸向她的腰际:“我伺候陛下更衣,想必你能睡得更快些。”
这是什么道理?元乔微愣,元莞就已经动手了,手落在她的腰间,轻松就将外袍退了,又大方道:“给你留一件,免得吓得睡不着。”
“你且……”元乔刚开口,元莞就将她按在榻上,指着床榻内侧:“睡那里。”
元乔听话地往一侧挪去,元莞合衣躺下,与她之间保持婴儿大小的距离,她这才松了口气。
元莞时而正经,时而逗弄人,几乎摸不透她的性子,时间久了,就连元乔自己也跟着提心吊胆,不过她自己心里也知晓,元莞懂得分寸,不会越矩。
躺下就跟着闭上眼睛,她几乎困得厉害,又想起外侧的人,身子轻松许多,睡意涌来,一句话未说就睡了过去。
生病的人总会显出几分虚弱来,哪怕强自撑着,元莞也看出几分端倪来。人安静地睡着了,鼻息略重,她徐徐凑过,凝视她的睡颜,屏住呼吸。
元乔无论醒着还是安睡,都很安静。
时日久了,她二人愈发亲近,就感觉到元乔身上阴郁的气质,都说帝王心思深,她虽深,可并不是对人,而是对自己。
废帝之后,她似被一层密织的网给笼罩着。网是由先帝和德惠太后织的,蒙上了救命之恩、养育之情,乃至造就的恩德。
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元莞长叹一口气,翻过身子,自己跟着一道睡了。
正常的人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睁眼之际,天色疏清,身侧的人还未醒,她轻手轻脚地下榻,让人去寻了太医来。
孤鹜的话不可信,需亲自问一问。
若竹亲自去请,太医来得很快。见到元莞也没有吃惊,问起皇帝的病,他没有隐瞒:“陛下感染风寒,心中郁结已生,当要多加休息。”
这话与孤鹜说得差不得,她又道:“休息就能消除郁结?”
“陛下政事缠身,放一放或许会令心情好些。”太医斟酌道。
太医当元乔是为政事烦恼,元莞就不问了。元乔摄政之际,也未曾见过她有‘郁结’,多半还是与旧事有关。
她想了想,让太医退下,问着若竹元乔的安置时间。
若竹不敢违背,据实道:“陛下多是子时以后才歇,有时彻夜不眠。”
“不想陛下如此勤奋,大宋百姓的福气。”元莞冷嘲热讽一句,眼中顿时就冷了下来,若竹不敢言,拘谨地站在一侧。
元莞吩咐她去公主府取些衣物来,再告知落霞,需在宫里住一阵。
若竹去办了,她若有所思地走在殿内,想起元乔阴云不散的眉眼,抿紧了唇角。
元乔一觉至亥时,睁眼就见到宽榻上的元莞,手中捧着书,聚精会神,烛火下的人沉稳,与以前大不一样了。
观过一阵后,她就自己穿衣扶着榻沿站了起来,元莞回神,静静地看着她:“陛下要去垂拱殿?”
语气不善,眼神冰冷。元乔心口一滞,颔首道:“你要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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